186、残局(陆)(1 / 2)
接连两剑下去,剑锋卡在尸体胸肋间,苻明懋一脚蹬在榻上,双手握住剑柄,向后猛力一拔。
寒光一闪,周太后紧紧握住手里的硬物,一手上去扶苻明懋,一手将手中短匕向前一送。
苻明懋背心一痛,手肘向后撞出,周太后当胸挨了这一击,身体歪斜着向后倒去,撞翻了屏风。
“抓人!”有人大叫道。
“抓哪个?”
“抓女的!”
立刻有士兵抓住周太后一条手臂,将她从地上提起,周太后反手便是一匕刺出。
“老贼婆手里有兵器,大家当心!”
士兵四散开去,领头的高念德本可一招取周太后的性命,却发现苻明懋扑倒在榻畔已许久不动,连忙跨上前来,当即惊得双目圆睁,失声叫道:“殿下!”
“哈哈哈哈,一帮反贼,也配称殿下!我呸!”周太后话音未落,她身后的士兵举起了长刀,刀刃冷光一闪。
当的一声脆响。
“把这些乱贼都拿下!儿郎们随我上!”一群黑甲羽林卫自殿外掩来,吕临一马当先带人冲进殿内,殿外殿内被藏身在宫殿各处的羽林卫团团围住。
“谁敢过来……”高念德话音未落,一枝箭矢从梁上飞射而下,直取高念德的咽喉,血花爆出,喷得苻明懋满头都是。苻明懋瞪大着眼,死前一眼也没有看过高念德,他死死盯着躺在榻上、被他砍了两刀的尸身,紧覆在尸体脸上的手无力滑落下去。
“不是……不是他。”
高念德鼓突的双眼死不瞑目地瞪着苻明懋,这句话的意思他没能想明白,眼前一擦黑,他断了气。
嗖嗖数声,箭矢如同漫天大雨射向下方,叮叮当当打在桌椅板凳、屏风香炉上。
周太后缩到一张桌下。
一名贼兵手中刀胡乱往桌下扫来,周太后左躲右闪,其中一条桌腿被削断,桌子倾斜下去。
周太后抱头蜷在角落里。
一枚钢钉将贼兵脖子射了个对穿,血雾迸溅。
吕临满脸是血,大声吼道:“撤!”
殿内的羽林卫不知何时已退到门口,顺着殿门有序快步退出,边退边将黑狄兵堵死在殿内。
“躲避!”梁上一声暴喝。
继而一阵箭雨从四面八方射下。
吕临背靠在殿门上,左右俱是羽林卫的兄弟,个个同他一样,以全身重量或抵门或抵窗,门窗缝中漏出数柄铮亮钢刀,殿外的禁军侧头躲避,就地一滚。
殿门的猛烈撞击渐渐消止。
吕临侧过头,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不见一点声音,他爬起身,按捺不住喘息,侧耳贴在窗上。
不片刻,吕临确定殿内已归于死寂,他推门而入。
一阵浓烈的腥风扑面而来,遍地死尸,站着的人身着麒麟卫袍服,领头那位收起弩机,走上前来,朝吕临一抱拳。
“我要带走一个人。”
“去吧。”
那异常高大壮硕的男子脚步在尸体上绊了一下,旋即稳住身形,他埋头穿过横七竖八的尸体,走进内室,弯腰拔出高念德尸身上参差杂乱的箭,单手握住他腹部的箭杆,手一用力,拔出了箭。
众人见他低下身,抱起高念德,转身跨过一地尸体,步出殿门,一脚踩进与夜色相互掩映的硝烟。
“太后。”吕临颤声唤道,他人一面往前走,一面心跳如雷,殿内一片狼藉,桌椅板凳无一不是被射成筛子,遍插着刀兵。
“太后娘娘。”吕临走近过来,桌榻同时被人扛起,伴着两声不约而同的怒吼,两把钢刀拼成一把剪子,张大嘴朝吕临的脖颈咬来。
吕临向后弯腰,整个上身与地面平行。
二人一击不中,便即分开,一前一后以刀砍来。
吕临挥手朝当面那人甩出袖箭,那人眼怒睁,倒下地去,身子不住抽搐。另一边,吕临身后部下以长剑当胸把偷袭者刺了个对穿,脚步向前疾奔,将人钉在墙上。
一股不祥涌上来,吕临呼吸发凉,他谨慎地提着十二个胆子掀翻能够藏人的桌子和矮榻,俱无活人。
吕临的视线扫向置放装作李宣尸体的宫人那张榻,使了个眼色,吩咐道:“把榻移开。”
四名羽林卫一人占着一个角,连榻带榻上平躺着的尸身抬起,挪动的过程中,一名羽林卫有所发现,叫道:“统领,榻下有人!”
“太后!”吕临唤了一声,心底里发凉:要是活人,怎么会不出声?
吕临回头对手下们做个手势,示意他们各自散开,把地方围住,小心古怪。随着床榻被抬开,现出榻底的两个人,周太后睁着眼,手中短匕插在一黑狄士兵的心窝里。
“太后。”吕临松了口气,上前去,跪地抱拳,“宫内混乱已经平息,请太后到前殿去主持大局。”
周太后一动不动。
“太后?”吕临曲着膝的一条腿朝前挪动半步,他抬起手,气息不由自主屏住,手伸向周太后鼻端。
寂寂秋夜,满城浓烟散去。天色将明时分,正是夜色最浓,夜露最重之时。姗姗来迟的一队人马冲入无人把守的京城,当先一人头脸藏在头盔中,一身铁甲裹覆,手中剑直指苍穹,号令手下儿郎冲进府衙。
京州府衙大门被潮水般的士兵冲破,一片喊杀声起。
苍凉钟声散入千家万户,转眼即被鼎沸人声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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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犹如利剑,穿透云层,百鸟拍翅飞出山林,凝结在草叶上的露珠滚进泥土,悄没声息。
黎明时分,宋虔之手下的一万人马,翻山进入谷坳中的雏凤县。县城里空无一人,马蹄声惊起趴在地上休憩的狗儿,纷纷烦躁地起身,被铁链拴着,只能在拴狗的木桩铁柱上来回打转。
第一只狗开始狂吠。
数十犬只嗷嗷之声此起彼伏,交缠在一起。
大队人马过境,狗吠鸡叫渐渐消停,地面飞扬起的尘土停止喧嚣,扑跌回地面。
按照陆观规划好的路线,战队取道雏凤城东南一条到宋州府换盐的商路,以免惊动孙逸。
“水,我要喝水!”蓬头垢面一狗官双手被捆得紧紧的,前后串着他的心腹。顾远道这一路踉踉跄跄勉强随队,此时又饿又渴,让日头晒得头晕目眩,只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随旁人怎么劝也不肯起身。
陆观拨转马头,到后面,叫人给顾远道喝水。顾远道一气喝光水囊,坐在地上,不住喘气,清水顺着他的胡子流过下巴,在阳光下折射出光泽。良久,他缓过了气,坐在地上望见面前的高头大马上,坐着的陆观,他两手捧着水囊,用力摔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