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朝露日晞（1 / 2）

魔物力竭，满室的幻象都灰飞烟灭。最后一点黑雾融入墙上的铜镜，祁纵明白了为什么它可以把天上人间粉饰回十年前的模样，自己的裂痕却永远停留在那一天。

镜子可照万物，唯独照不见自己。

祁纵心中郁堵，沉默良久后说出一句：“辛苦你了。”

铜镜轻轻道：“我好想她们。”

“可你为什么引我进入废墟，让我发现真相？来这里的修士不少，我可能帮不了你什么。”

铜镜越来越虚弱，它惨笑一声，道：“那些来寻欢作乐的修士，会为了一群风尘女子的命花费时间吗？他们都不一定会重视，甚至觉得无谓。”

“怎、怎么可能无谓？七十多条人命，还有一个不知道去了哪里的孩子，怎么会无谓！”

“小公子，你还不清楚青楼到底是什么吧。”

铜镜中再度映出了漱玉模糊的轮廓，她含泪望着祁纵，温柔地解释道：“女子沦落风尘，必会遭天下人的耻笑和轻贱。因为她们出卖色相，没有忠贞，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祁纵的音调拔高，他语无伦次地争辩道：“我不是不明白你们怎样生活——我之前不懂，现在懂了，但是我不明白！如果你们能好好活着，谁会愿意这样？！你们不是为了活命吗，这不是你们自己选的对吧！凭什么不让人重视，凭什么就无所谓了！”

女子从镜中伸出手，轻轻地抚了一下祁纵的头。

她好像很开心，笑着跟他说：“小公子，谢谢你，但这些都没关系了。你能答应姐姐一件事吗？如果哪一天，你找到了漱玉的孩子阿沉，拜托告诉他——他的娘亲带着姐姐们，提上玉兔灯，先去看美丽的风景了。那地方太远，路也太长，但他们终有一天……会再见面的。”

碎裂声不断响起，十年前留下的那道裂痕，终于在今天爬满了镜面。

魔物忽然将祁纵推开，祁纵被一股大力席卷而出。他全力喊道：“好！那孩子叫阿沉！我记住了！那姐姐你知不知道，他拜入的是哪一家仙门？”

魔物幽幽地说：“书剑宗。”

话音一落，整面铜镜锵然粉碎，十年幻境分崩离析。金碧辉煌的大厅刹那间黯淡下去，满堂珍奇化作齑粉。横梁一节一节地断裂下来，却在坠地途中就朽化成尘，连带着装点各处的花簇，眨眼间芳华萎地、零落成泥，连余香都尽数散去。

祁纵人还在半空，骤然呼吸一滞。

书剑宗！

他脑海里一片空白，连落地都忘了，却被一人拦腰抱住，眨眼间移到了门外。

卿笑寒将他拥在怀里，道：“怎么样？哥哥，你还好吗？”

“……放开我！”

祁纵魂不守舍，一把推开他，摇摇欲坠地站了起来。他用刀撑着地，只见眼前的屋宇正在大块大块地坍塌，像是绝代红颜一夜白头，又好似美艳女子揭开了画皮，露出丑陋的真容。

街上行人全被这一幕惊呆了。好端端的楼阁夷为平地，一大群红眼睛的老鼠成群结队地涌出。无数人被吓得尖叫：“格老子的什么玩意儿？救命啊！！”

“娘哎，这都啥东西！”

“天上人间发生什么了？……天上人间塌了！！”

只有那些在后院里野|合的纨绔还毫不知情，他们正飘飘欲仙地享乐，忽然听见耳畔传来巨响。他们醉眼迷离地看去，只见乌泱泱的蝙蝠迎面飞来，纨绔们顿时清醒了。他们吓得抱紧怀中女子，却忽然发觉手感不对。等他们低下头去，才发现怀里的根本不是什么温香软玉红粉俏佳人，而是一具具青黑的骷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