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羁绊（2 / 2）
低低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嘶哑的声音慢慢的吐出了几个音节。
几秒的时间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秋叶寻。”
如同地狱攀升而上的寒意席卷了秋叶寻的大脑，他想不起来这个声音自己到底时什么时候听过，也对于自己瞬间冒出来的冷汗感到疑惑。
“······你是谁？”他皱起了眉头，捏住手机的那只手青筋暴起。
“杏子的孩子啊——”
秋叶寻一愣。
“回到我的身边吧。”
电话被挂断了。
秋叶寻站在原地，直到冷风袭来之时他才发觉自己额头上竟然已经密密麻麻冒出了冷汗。
杏子的，孩子。
他已经很久没听过母亲的名字了，恍惚中，那个一直被埋葬在心底的名字重新占据了秋叶寻的大脑。
是他。秋叶寻能确定，是那个人没错。
“喂！寻！”太宰治突然的出现让秋叶寻收回了四散的思绪，他拍了拍秋叶寻的肩膀，在看到他眼中还没完全散去的寒意之时一愣，嘴边的笑意也逐渐消失了。
太宰治凑到了秋叶寻的面前，从怀里掏出手帕，将他额头上的汗擦拭干净，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怎么了？吃坏肚子了吗？”
秋叶寻摇头，避开了这个问题：“刚刚喊我有什么事吗？”
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太宰治的动作顿了顿，他将手帕收回了怀里，然后自然的牵住了秋叶寻的手，在他愣神的时候将他从石柱后面的阴影处拉了出来。
重新回到光亮之下的秋叶寻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刚刚红叶大姐有在问你为什么要喊蛞蝓Cyb。”太宰治笑着说道，将秋叶寻拦在手臂里，然后冲中原中也挑起了眉毛，“反正就是个无关紧要的名字而已，对吧寻。”
太宰治主动亲昵的动作让秋叶寻感觉有点莫名，眼看着他们二人又要吵起来，于是他飞快的解释道：“不是，第一次跟中也见面的时候没问到名字，后来一起打街机的时候看到他的游戏名，干脆就一直这么喊了。”
“原来如此。”尾崎红叶点头，看了看身边的小个子，“那你的游戏名是什么？寻吗？”
中原中也轻轻的啧了一下，他眯着眼睛，视线在太宰治的手与秋叶寻的肩膀中间转了一圈，答道：“不是，他的名字是Nora。”
尾崎红叶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一个名字，她的眉尾动了动，看向秋叶寻的目光了多了一丝探索。
Nora，野良。
“真是个不吉利的名字呢。”察觉到中原中也视线的太宰治将手滑落至秋叶寻的腰间，直到他被秋叶寻一巴掌拍开之后才露出了带着些委屈的笑容。
“轮不到你这么说。”秋叶寻翻了个白眼，将手机塞回口袋里之后率先走进了乐曲声悠扬的宴会厅。
看到这幅场景的中原中也笑出了声，他眼里尽是些不怀好意的嘲笑，活像是得了什么天大便宜的地主家的傻儿子：“对啊，轮不到你说吧，Oni。”
“小孩子不要在大人说话的时候插嘴！”
“你说谁是小孩子？！你这个绷带怪！”
点了“一见面就能吵得不可开交”天赋的两人很快又挤成一块互吐口水，竞争到底谁能最先跑到秋叶寻的身边，留下身后一直沉默的尾崎红叶跟森鸥外。
金碧辉煌的大厅偷出来的微光撒在尾崎红叶的侧脸上，她鲜红的嘴唇仿佛抹了血。
“茉莉、寻这孩子，接了电话之后的表情就很奇怪。”
森鸥外挑眉，看向挂着圆月的天空。
被乌云遮盖住的月亮表面就像是被雾气笼罩了一样。
他想了想，说：“各自有各自的困境吧，倒是红叶，你对待寻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样。”
尾崎红叶垂眼：“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新首领殿下难道不是吗？”
“我吗？”森鸥外笑了笑，“我永远喜欢的只有爱丽丝酱一个人哦~”
说罢，他也迈出步伐，闲庭漫步的走向了这场盛大的宴会。
宴会里——
太宰治举着一杯香槟挤进了正在寻找美食的秋叶寻与中原中也之间，用强势的态度给他们一人塞了一杯牛奶，美名曰小孩子是不可以喝酒的。
“你说谁是小孩子！”
果不其然，太宰治总能异常精准的戳到中原中也的痛楚，眼见着他们俩即将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始丢脸互喷，秋叶寻迅速的将盘子里的小号牛排塞进了中原中也嘴里，然后瞪了太宰治一眼。
“闭嘴！不要欺负中也！”
一时间，觉得背上的伤口更加痛了的中也面容狰狞了起来，不知道是该先把太宰治的头按到水泥地上摩擦，还是应该好好敲打一番秋叶寻的脑袋，让他好好学会怎么说话。
“亚哒！”太宰治躲过了秋叶寻的眼刀，自顾自的抓起秋叶寻的手，就着他的叉子将盘子里的糕点切下一块送到自己嘴里，这才声音模糊的抗议，“为什么对小矮子这么亲密啊，明明是我先来的不是吗！”
终于咽下嘴里的肉的中原中也：“少看些那些奇怪的番剧啊！再喊我小矮子的话我会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谁理你！呸呸呸！”太宰治幼稚的冲中原中也吐舌头，然后下一秒便被秋叶寻推开了脸。
继续往自己的盘子里挑选食物，秋叶寻看向了中原中也：“说起来，中也不是羊之王吗？为什么会加入黑手党这种贫穷的组织？是不是太宰先生威胁你了？”
威胁吗？
中原中也的脑袋抽痛了一下，他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正趴在秋叶寻肩上撒泼耍赖的那个人，嘴角抽搐。
他想起森鸥外的话。
记录了自己真实身份的文件被存放在了黑手党的档案室里，如果不拿出成绩来晋升干部的话就无法调阅这些文件。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
如果作为首领直属部下的太宰治明显会被派遣更多的任务，这样会更快晋升干部的他显然会先一步拿到借阅这些文件的权利，到时候以太宰治的性格，一定会想当然的看完文件之后立马原地销毁，再露出那种施舍的表情说些让人拳头痒痒的话。
要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的话，那岂不是不得不承受那些仿佛身处地狱一般的折磨了吗？！
中原中也手中的银质叉子被他捏完了一个弧度，他喉咙里冒出笑声，用快要冒血的眼睛瞪着太宰治，在心底计划要是有人要发布刺杀太宰治的任务的话，他一定第一个接受任务，甚至还能给一个低到一折的优惠价格。
被这股杀气波及到的秋叶寻打了个寒战，惊恐的看着中原中也手中的叉子。
“你看上去像是要宰了他一样。”秋叶寻指了指趴在自己肩上要求投食的家伙。
中原中也冷哼，一点想要掩饰的意思都没有：“哦，这么明显吗。”
“不过我会在中也杀掉我之前杀掉他的哦。”太宰治鼓着腮帮子嘟嘟囔囔，指着不远处的那盘烤肉，示意自己要来一块。
“哈？！就凭你还想杀我？”
唉。
秋叶寻叹气，用烤肉暂时堵住了太宰治的嘴巴，然后在感觉腰腹处有些痒痒的时候低下了头。
一只被绷带包裹住的手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解开了他胸前的扣子，在自己胸口处小心的摸索着什么。
“······你干什么？”
左手盘子右手牛奶的秋叶寻满头黑线。
看自己的行动被发现了，太宰治失落的将手从秋叶寻的胸口处抽了回去，然后重新搭在了他的腰上，拉着他的腰贴住自己的小腹。
“啊！寻快把中也那个讨厌鬼的联系方式删掉啦！”
中原中也暴起，他知道此刻宴会厅里有许多说不出名字的大人物，所有并没有选择下手，而是挑着下巴挑衅：“怎么？你以为删掉联系方式我们就没办法联系了吗？寻可是会背我的手机号的！”
闻言的太宰治猛地直起了身子，不可置信的目光在他前方两人之间来回扭转，仿佛在他眼前发生了一件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一样。
他颤抖着的手指指着中原中也的鼻子，另一只手还不忘捂住自己的胸口：“什、什么······寻居然记住了小矮子的手机号？！不行！不可以！寻，快忘掉！记住这种东西的话是会死的啊！矮子病毒会顺着手机号一路蔓延到你的身上的，要是寻也变成了小矮子的话······”
“变成小矮子还真是对不起啊。”
“你说谁是小矮子呢混蛋？！”
于是，这场盛大的宴会便在两个人斗嘴，一个人劝架之中结束了。
第二日——
“诶？安吾这么早就开始工作了吗？”并没有在黑手党里被任命正式职位的秋叶寻躲到了常年人迹罕至的资料室附近。
硕大的房间里，四面墙壁上都被摆放着无数的资料，而用来照明的煤油灯更是为这个房间添加了一丝恐怖的气氛。
房间的中央，坂口安吾正举着笔飞快的在纸上写着什么。
秋叶寻放下手中厚厚的书籍，将它插回原本的位置之后走到了坂口安吾的背后，伸长脖子。
优美的字迹迅速的铺满整张纸面，独特的花体字让秋叶寻赞叹不已。
“哇，安吾的字真好看呢，话说这些资料我能看吗？”
坂口安吾头也没抬：“能不能看什么的，你不是已经在看了吗。”
“嘿嘿。”秋叶寻挠了挠头，捡起桌上一张笔迹已经完全干透的信纸，“唔，是不认识的名字，这个人是安吾的朋友？”
“不是哦。”
在纸上画上最后一个圆圈，坂口安吾将羽毛笔收进了手边的盒子里，他捻起信纸的最上方，小心的凑到煤油灯旁边将笔迹吹干之后，才把信纸对着放进了一个写着名字的档案袋里。
“不是朋友。”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在微弱的灯光下反射着光芒，遮住了他的眼睛，“应该说根本不认识。”
“他们是在各种战争中死去的人，我只是把他们的生平简单的写下来存放在这个地方而已。”
“大概算是留下活过的痕迹吧。”
没想到坂口安吾奋笔疾书的理由居然是这个，他看了看纸上的名字，瞟到死亡时间与家庭关系之后迅速的移开了眼，学着坂口安吾的动作将信纸对折，放进了档案袋里。
“安吾真是一个善良的人呢。”
被夸奖的坂口安吾一愣，随即笑了笑：“你是第一个夸作为黑手党的我善良的人，真奇怪啊，大多数人都会觉得这种做法只是在耗费自己的时间，是一种不必要的怜悯罢了。”
秋叶寻不太认同他的说法，他小跳了一下坐到了坂口安吾身边的桌子上，脚在半空中来回晃动，思考了好一会开口反驳道：“我觉得安吾说的不太对。”
“嗯？”坂口安吾没有太在意，而是起身将桌面上散开的文件收拾起来，然后走到前方的书架面前将他们放置在空缺的地方。
“黑手党也可以善良的，为什么会觉得我奇怪？”
“你是说肆无忌惮杀人的家伙会是善良的吗？”
“不可以吗？”秋叶寻仰头，看着没有被灯光照亮的屋顶，“你看，比如中也嘛，加入了黑手党之后还会抚背着重物的老奶奶过马路，虽然老奶奶是太宰先生假扮的啦——”
“还有爸爸，在面对先代的暴政之后站了出来，解救了那么多人的他也算不上善良吗？”
“就连太宰先生也会偶尔喂喂被雨淋湿的野猫，如果不是他的本质是善良的话，你们又怎么会跟他成为朋友呢？”
房内安静了一小会。
最后，沉默被坂口安吾的笑声打破，他转头看着秋叶寻的背影，捂着嘴笑了出来。
“你啊，真的不适合待在黑手党呢。”坂口安吾摇了摇头，“你的思维方式还停留在一个常人的角度。”
秋叶寻晃荡的脚停了下来，他依旧背对着坂口安吾，过了好一会才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这就是我没能在爸爸那里领到职务的原因吗！”
说罢，他自己都笑了：“安吾不是第一个说我不适合黑手党的人呢。”
“不过仔细想想，黑手党也不错的不是吗？”
秋叶寻回过头，看着背靠着书架的坂口安吾，他直觉面前的人对于“黑手党”并没有抱着什么好感，甚至说起来，他都不一定是自愿加入黑手党的。不过如果是太宰先生的朋友的话，那问题应该也不大吧。
那头，坂口安吾也有一点后悔，对一个“不相干”的人说了这么多话，如果一不小心的话说不定就会被怀疑自己的身份——
“爸爸的话，也是因为太喜欢横滨，才会这么努力让黑手党安定下来吧。”
“大家不都是在保护这个地方吗？只不过被群众所认同是白天的骑士，黑手党是夜晚的统领者而已。”
坂口安吾的思维被秋叶寻的话打断了，他愣愣的看着秋叶寻嘴边挂着的笑意，过了好一会才稍微有些释怀。
“你说的对。”最终，他点了点头。
“不过虽然说我不适合黑手党啦，但是我还是挺庆幸来到这里的。”秋叶寻看着煤油灯里跳动的火花，短暂的回忆起了自己刚来横滨的样子，惶恐不安，弱小，对于前路充满迷茫。
如今，虽然自己没有成为最完美的那类人，但总归还是成长到了能背起妈妈寄托的存在了吧。
“对了，安吾。”他呼唤了一声坂口安吾的名字。
“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你也会像帮他们那样，也帮我记录下生平吗？”
不知面前的孩子这些悲观的情绪从何而来，坂口安吾本能的不适，他想要开口安慰，却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在黑手党的环境里生长的孩子。
在黑夜中成长的嫩苗会比一般的作物更加纤细，或许他只是在害怕自己会先一步离去。
咽下了那些安慰的话，坂口安吾再次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郑重的朝秋叶寻点了点头：“是的，我会。”
“那你可要把我写的伟大一点，比如与现首领一同让黑手党崛起啊，带领黑手党走向光明的未来——之类的。”
莫名有些悲伤的气氛被突然打破。坂口安吾哭笑不得，只能无奈点头。
“没问题，你说了算······对了，你今天不会是特意来找我要我为你记录生平的吧。”
秋叶寻一愣，从桌子上跳了下来小跑到了坂口安吾的面前：“不是！我本来是想来看看太宰先生有没有在你这里玩的。”
坂口安吾摇头：“太宰的话一般不会到我这里来玩，你或许可以问问织田作之助，就是上次在酒吧里遇见的那位男性。”
“我问过啦，织田作的同僚说他有任务出门了。”
“那你没有跟太宰通过电话吗？”
“简讯发了，电话也打了，但是一直没有回复的样子。”
“这样啊，”坂口安吾摸了摸下巴，推测道：“大概是又跑到哪里寻找新的自杀方法了？”
秋叶寻摇头：“不会的，就算是想要跳河淹死，太宰先生也会把手浮出水面回我简讯的。”
“······”一时之间不知道是先该感叹两人的关系之好还是应该吐槽太宰治做法的坂口安吾，大脑短暂的一片空白。
“算了，我去他家看看吧，对了，过几天有黑手党的联谊，爸爸包下了一整座温泉旅店哦，安吾去吗？”秋叶寻转身就打算离开，在往外冲了两步之后又立马回头，从门口探头进来问道。
坂口安吾摇头。
温泉啊——
他冲秋叶寻的背影挥了挥手。
这种年轻人的娱乐方式，自己还是不要参与了吧，还不如约织田作之助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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