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十五章、山水相逢(4)(2 / 2)
次日,节后第一个工作日。
按照和章郁云的约定,梁京会回到崇德巷这里住。
他们没等到晚上碰面,下午三点,章郁云给梁京发短信,说已经替她请好了假,出来吧,我在楼下等你。
梁京回他:干嘛?
章郁云:想见你。
消息抵达的一秒后,紧跟着再来一条,
章郁云:快呀!别让我上去要人。
梁京:你先说干嘛?
章郁云:约会。
因着爷爷这个意外入院的缘故,梁京平平淡淡度过?一个国庆节。章郁云有一半时间要去医院一半时间上交给工作。
梁京这几日全陪着奶奶住,等章郁云得?空了,二人才想起来通个电话。
潦草说几句。不是他累到只能气声说话,就是梁京心疼他,想要他早点睡就只能推脱自己困了,要?睡觉。
于是第二天章郁云清醒后,就发短信控诉她,说她跟小孩一样,得?时常养在跟前?混脸熟亲近,她才对你有感情,稍稍一撂开手,就没情分了,
好冷漠!
梁京当着许还业的面溜号,她实在没底气,许总倒是没所谓极了,“回头给我把这两小时补回来!”
“哦。”
“章董好些?了没?”
梁京压根不知道章郁云是怎么替她跟许还业请假的,怕说多反而露馅,“伤筋动骨一百天,章爷爷又那么大年纪,恢复地还是很慢。”
许还业的母亲这两天也因为打扫卫生,扭伤了腰,许总最近同理心?很重,听梁京如此陈述,嗐,索性什么都不追究了。
“去吧,别让某人等,他也难得和我张口用‘求’。”
坐到章郁云车里,梁京才问他,所以你是怎么和许总请假的啊?
章先生:求许总饶圆圆两个小时给我。
理由?梁京问。
章郁云答,徐家新居落成,早前章郁云并不在邀请名单之内,昨天临时才正式邀请他,都是携伴出席。
“我缺个女伴,你不是最合适也最逃不过?的人选嘛?”
“徐家?”
“徐起屾夫妇,昨天在医院见过?的。”
“章先生说的约会就是陪你参加应酬?”梁京朝他投以冷漠地询问。
章郁云倦怠地神色,伸手,掌心?来覆梁京的,“事分轻重缓急,我知道你不爱那些场合。但是,明明白白,徐太太请得是我和女友,我也不能随便弄个女伴糊弄人家,对不对,圆圆?”
对与不对,梁京都不想去思量。她猛地别开脸去,看车窗外无限近黄昏的远远近近,车里其实消音很多,但她总觉得?耳里某处重音击打、碾压地疼。
她适时地沉默,换来章郁云以为的默许。
他关照司机开车,车驰出去的那一秒,梁京心里困顿的口子也松豁开。
一切仿佛都往她事与愿违处奔进。
章郁云先带梁京来了名品店,他替她挑了件黑色一字领晚装,耳饰是对珍珠耳夹,因为梁京没有耳洞。
这一次他没有征询梁京本人的意见,只是参考场合,参考他的衣着,很笃定地告诉她,这套很衬你。
梁京情绪不高地任由章郁云拿主意,乖顺无话地去到试衣间里,穿戴好他的“自作主张”,
果然,社会世故的章先生,眼光不差,相反,他甚至比梁京更懂自己需要?什么。
黑色更能烘托她的肤色,也更能包容她的年少无知。
梁京把乌墨长发归拢到左肩处,长裙衬窈窕,珍珠别在耳上也更灵气袭人。
试衣间里的人提着裙摆,款款出来时,章郁云还没来得及给喟叹,梁京先逼着他表态了,“章先生满意嘛?”
“自然满意。”章郁云还满不在乎地和她促狭打趣。
试衣镜前?,他依旧温柔和煦地站在梁京身后,二人如同上回购衣那样,用镜子作媒,互望互汇。
章郁云抬腕看时间,认真问梁京,“喜欢吗?喜欢就这套,我们再去弄头发,嗯?”
梁京听闻,细细端详自己,又像在镜子里端详章郁云,思忖良久,出口的话不是答他喜欢与否,而是悄然问他,“那幅字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嗯?”
章郁云回地太风轻云淡了,梁京全然吃不透他,吃不透他的真实性,“我不知道章先生的生意经。但也懂你联络甚至紧密这些?人脉的意义。
我只想确认一下,执意要我写?那幅字的用意。”因为落款最后标的是梁京的名字。
徐起屾那边,很明显,章郁云的话音里听来,他做过?背调的,包括徐的家庭。
而奶奶去探章爷爷的病,是提前跟章郁云约好的。
她们与徐家的碰面几乎是前后脚,赶巧得?很。
仅仅一日的时间,他又和梁京说去赴徐家宴会。
梁京只想问问他,是到底算好的,还是全不知情。
“知什么情?”眼前的章先生,形容与会话都毫无破绽。
这彻底击垮了梁京的自尊心?。她不想和他绕,因为她实在浅薄无知,心?里装不下太多事,她隐忍情绪,沉着来问,更像是倾诉。
“你觉得?我和那个徐太太长得像嘛?”
时间好长,因为煎熬人心?;
时间好短,因为玲珑世故人,一秒吃透她的意思。
良久,章郁云后知后觉地点头,好像一切他顺过来了,顺理成章过?来。
他这样一个人,看过?太多事。崇德巷那样看似离谱的事,他都可以顺理成章过?来,更何况眼前听到的这一遭。
章郁云才不新鲜,人与人,总要在离别与重逢里,反复经历的。这才是人生的意义。
他只关心一点,今儿个,这么心?思重重,这么对他起嫌疑,
“是你奶奶的心?思还是你的?”
梁京痛心?疾首,因为她隐隐觉得?,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一切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奶奶只是让我做个知情者。”
昨日从医院回去的车上,奶奶诚实告诉梁京:
从前我就不避讳你有生母,
如今更是。
圆圆,你可能遇上了。我还没老糊涂,我清清楚楚记得她,记得你生母是怎样把孩子抱进梁家来的……
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碰面。
奶奶言明,她不能保证,这其中有没有郁云的事,有,可能也没有。
章郁云听完梁京的话,嘲讽地笑,“所以,就因为几桩巧合,你琢磨出我因为要拉拢生意伙伴,算计自己的女人?”
“圆圆,不至于。”他微微往后仰了仰脖子,看梁京的目光,近乎睥睨。
“我要?是算计你,你早死上千百回了。”
“我今儿个才明朗,我到你心?里大概是个什么地步。”
“我不计较你拿个似是而非的模子来套我,倒头来,你因为一个纯偶然事件来质问我?”
“所以我该高兴你会盘算了,还是该气恼你从来没把我真正放在心上?”
他语速很快,最后一句,上前?一步捏住梁京的下巴,再一秒厌弃的神色,丢开。
梁京能感受到他的恼怒,下巴处被他捏得生疼,这般光火的章郁云甚至能叫她生发些?畏惧心,
“对不起……”她徒感荒唐,歉仄声音微微出口。
那头,方秘书替老板计算着时间,他们还得?去选礼物,怕章郁云因为女人耽搁了,进店来催老板,看着点时间哦。
不成想,章郁云勃然大怒,“催命是不是?”
“全他妈给我滚蛋!”
一旁等着章先生签账的导购小姐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
末了,愠怒之人,一气之下,把梁京一个人留在了店里。
他只身去赴徐家的宴会。
梁京事赶事的糊涂、懊恼、后悔,等反应过?来已然赶不上章郁云的脚步了。
她追出来时,章郁云的车子已经没影了。
接连几个小时,
她不敢给他打电话,微信发了几十条信息,也石沉大海般地无回应。
她甚至不确定他夜宴而归,会在哪里。
梁京最后一条微信情词恳切:
章先生,我在崇德巷等你。
时间脚注是凌晨一点十一分。
如果章郁云还在意她的话,他该知道,梁京没有他,在崇德巷很难熬。
凌晨近两点,章郁云才回她消息,是个定位图。
并语音给她:你等不到我了。
梁京即刻抓了车钥匙出去,因为章郁云给了她一个死局饶了一个生机,
只要她愿意。
她自然愿意,为了他,千千万万次。
梁京来笼沙公馆找他。
她还穿着先前?那套黑色礼服,并告诉章郁云,因为章先生没付账,她用自己所有的积蓄买的。
一楼会客书房厅里,没有开灯,饮酒休憩在沙发上的章郁云,浴在窗边一隅月光里,声音疏离冷漠到极致,“关我屁事。你穷也怪我?”
他喝醉了。
“章郁云,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想你。”
“只是好生生地肉里,突然扎进个刺,我难受了。”
“我一点都不想去面对那个人。”
“她除了提醒我,在梁家多么名不正言不顺,毫无意义。”
这些?年,梁京需要?父母的千万时机早已作废了。
“我怕,怕你知道什么不告诉我。”更怕他为了什么,拿她去通人情。
梁京惊骇这样黑暗里朝人说话,她一脸清泪地在书房门口的边沿上摸到了一排开关,按了再按,总算按对一个,啪地一声,室内灯火通明。
一束光追到沙发上人的眉眼里去,他紧促地阖眼,再睁开,里面盛满了倨傲与不快。
梁京站在光源底下,继续自我剖解她的怕:
“怕我一门心思地喜欢你,而你比我清醒、比我知道要?什么。”
“事实也是如此。”
章郁云靠在沙发后背上,闻言许久没说话,再出声的时候,冷峻的逐客口吻:
“梁京,门就在你后面。”
“你走吧。”
门确实在她后面,可影子在眼前。
她并不听从他,
相反,一步步走近他。沙发边上,她提着裙摆,跪偎在他眼前,由着自己的瞳孔里去布眼前人的影子,告诉他,
“上回在这里,章先生当着那么多下属的面,给我揩手时,我就中招了。”
“老天爷好像把前?面二十年欠我的父兄情意全一下子弥补给我了。”
“章先生,如果你生气,那么从此刻起,我再也不提那些不是你也不是我的事了。
没有似是而非的模子。”
“我是喜欢你的,就是认认真真喜欢才会犯糊涂,才会有生怕心?、得?失感……”
奶奶说,和你谈感情无可厚非,就是怕将来我们分开了,章郁云能成为梁京的一个形容词,缀在她前?面。
再无限靠近,都不属于她。
梁京一边说,一边簌簌的泪。
“属于谁?”瞳孔影的主人不禁问。
梁京讷讷地摇头。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中他的意,
下一秒,沙发的人一把钳住她的下巴,摘她耳上的珍珠耳夹,信手丢掉地毯里去。扯她来眼前,他也俯身去。
吻高高地地落下来,
气急败坏、惨烈暴戾。
礼服是侧开叉的,章郁云从那开叉处,冷手去试图剥离她。
“那我来告诉你,我属于谁,或者谁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