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渭水之上(1)(1 / 2)
洛阳三月,牡丹倾城,莺啼柳绿,花满枝头。
“姑娘,热腾腾的馒头!刚出炉的!买几个吧!咱家馒头是出了名的香滑啊!”小摊前的小哥横竖不过十四五,嗷喝的声音清亮,满脸的神色都是飞扬的。
我笑了笑,看了眼那白白胖胖的馒头,又抬头看了看这小档主的满脸笑意,“那就来五个吧。”
“好嘞!姑娘,天下大赦,你是要赶路回家乡吧?”小哥随口问道。
我抬眼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城门,明黄色的皇榜又大又亮眼。
“这仗啊,打了七年,现在终于完了。我看大家都好像高兴坏了的往家乡赶,这几天都走了好多人了……哎哟,爹,你怎么又敲我啊!”
小伙子身后站着个中年男人,满脸的风霜,看着自家孩子的眼神倒是慈爱,嘴巴却道,“傻孩子,说什么呢。高兴坏了?这仗一打就打了七年,多少人没了家,没了亲人,怎么高兴?小孩子不懂事,姑娘,别见怪!”
我接过馒头,把五个铜板递过去,摇头一笑,“不碍事。本来这就是好事,天下安宁,大家心里……都高兴。”
那男人点点头,接过钱,“呵呵,姑娘,一路顺风。”
提着馒头慢慢悠悠的出了城,此时是清晨,官道上已经有不少人了。
行色匆匆,或三五结队,或独自赶路。正如那孩子说的,人们都回家了。
回家了。
那我的家在哪里?
我抬头看着天,七年战乱,多少人成了尸骨,血怕是把这片土地都染红了。然而这晴天如洗碧,干干净净的,一如从未变过般澄彻。
但是总是有些东西变了的,从前开始,我的家就在洛阳。
洛阳城东桃李花,飞来飞去落谁家,一派繁华喧嚣在铅华尽洗之后,尘归尘,土归土。昔才特地绕到贾府旧址,七年不见,朱红的大门斑驳了,封条上布满灰尘,从前漆金的贾府牌匾早已不知所踪。
七年里,洛阳三起三落,被攻占过,被夺回来过,被烧过,被抢过,然而天下今定,却成了王都。
然而一切战火仿佛从未与我有关,我就在那个小院里,安安静静的守了七年。
只因为司马祈的一句,若你死了,便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葬在哪了,你为人子女,可忍心?
死了便是死了,本应该看开。
但是我虽心死,贾常玉却像心头的一根刺,已经埋进心脏,稍稍一拨,边发炎红肿得钻心彻骨的痛。
司马祈说,等仗打完了,就给我自由。
为了这点最后的想望,我守着那一方天地,看着月升月落,听着喊杀声,看着烽火鸣,一晃便七年了。
七年里,小院没有一个人来伺候,只早晚三餐都由固定的人把饭菜送到门口。
我闲来无事,便练起字来。
以前浮躁,觉得毛笔又软又不听使唤,总是不愿意好好的去学,写了几个便觉得烦闷,于是便扔下笔去调皮捣蛋去了。
然而那时,却很耐得下性子去写。
竹简子很方便,写了便洗掉,擦一擦便能重新写了。一个砚,一卷竹简,陪着我度过了不知几日,直到有一天竹简子已经被一趟趟的墨迹弄得斑驳了,怎么洗都洗不掉日积月累的印迹了,我便出了那院子。
对着豁然开朗的天空,我在贾常玉坟前大醉了一场。
醒来却又回到了王府。
然而这时候的王府只剩下寥寥几个仆人,是啊,新王登基,人都调到宫里去帮忙了。
于是,我提着放在床头那个早就准备好的小包袱,不用看也知道里面一定有足够的盘缠,可能足够到我能到另一方水土去买上一间好宅子,还有三五仆人,过上滋润的日子。
不拿白不拿,死水般的七年把我熬清醒了。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因为贾常玉不想我死,所以我便绝对不会去死。
爹,女儿听话了。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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渭水清清,盛产虾鱼,养活了方圆十几里的人,是正正宗宗的鱼米之乡。
一路前行,不知怎的就来到了渭水边,看到了渭水之上那景象,丈夫打渔晒网,妻子织布养桑,老人家在午后会搬个小藤椅在院子里看着喇叭花晒太阳,三两小童露着光秃秃的小屁股蹲在墙角玩斗蟋蟀。
我就这样留了下来,平淡也是一种幸福。
但是众生芸芸能不能看透这富贵不中留,得看命。
几日后,隔壁空置的房子也住了人家。一位公子,两个仆人,仆人是对年轻夫妇。妻子活泼可爱,丈夫体贴的总是用宠溺的眼光看着她。
小妻子很喜欢往我这边跑,总是腻歪着不肯走,要帮我的忙,却总是帮倒忙。织布机的丝线被绕得杂乱,喂蚕的桑叶被拿去大太阳底下晒成叶干儿。丈夫总是满脸抱歉的给我送很多吃的,说是补偿自己妻子的冒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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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小姐,我来帮你提篮子吧!”手中篮子被一把夺走,我微微一笑,也不和那小娘子过多争执,她总是热心得过分。这篮子只是放了些要带去市集卖的丝帕,一点重量都没有。她既然热心,我便也不好驳她美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