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京中流言(2 / 2)
冷枭言看奏报看的连摔了三个茶盏,最后干脆将奏章也摔了。实则最让他心塞的并不是这些流言,恰恰是流言里举证的都是事实,才让他愤愤不平又不知该如何泄愤。大皇子确实不肖他,也确实平庸。他无奈的揉了揉眉心,让京兆尹将那些人按律严惩。至于他们身后世家勋贵的身影,他却实在没法发作,毕竟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是大皇子自己有短处在先,便怪不得被人以此攻击。
别说此举不道义,真正权谋战场上谁会与人说道义?所有细节差池都会被人拿来无限放大,大皇子不过是被百姓所疑,并未放到朝堂上来为难他,已经是世家高抬贵手的结果了。
周福静悄悄上前两步,伶俐的替冷枭言按压头部穴位。自二月初沈氏死后,陛下偏头痛的毛病就越发频发,偏曾院判一死,这按穴止痛的手艺就只剩下他与周平两人学会。皇后娘娘舍得割爱,将他也送到陛下身边与他哥轮班值守。今日恰逢周平被遣去办事,自是由他顶上,为陛下缓解痛苦。
冷枭言闭眼假寐,心里却在默默盘算:这一场闹剧过后,大皇子显然不适合再视为皇位继承人了。若是他本身才能卓越,便是身世存疑也能压的住阵脚,可看他这一两年的表现,哪怕占了长子的名头都无法服众,一旦世家打定主意扶持别的皇子,直接捏着“名不正则言不顺”六个字就能将他轰下台。
云氏教孩子果然还是不行。冷枭言打定主意,如果陈妃和薛妃没法给他生出健康伶俐的男嗣,就让皇后亲自抚养二皇子。若是有必要,让大皇子带着云氏提前就藩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免得他们再把二皇子也带坏了。
皇帝的心思如何,旁人自是不知的。敬砚姝将后宫里串闲话的宫人狠狠发作一番,转头对冷枭言忧虑道:“大皇子受了这样大的委屈还不知多惶恐。云氏忙着照顾二皇子,怕是得你亲自去安抚安抚那孩子了。”
冷枭言心知她是为了冷墨清好,然他心意已决,不过敷衍应下,将大皇子叫来说过两句就算完事。他习惯当严父,若是平时义正辞严也就罢了,如今冷墨清正惶惶不可终日,被冷枭言劈头盖脸一番训斥,回来便吓的高烧不退,闭着眼打摆子说胡话。
陈妈妈被他吓懵了,又是让请太医,又是让通报陛下和云妃。冷枭言虽是有些懊悔自己言语过重,可更多的是对冷墨清的失望。些许打击便要死要活,日后如何能承担大任!
云浅杉是真心为儿子担忧,只是她也说不清楚这担忧中,是对孩子的健康多一些,还是对自己的委屈恐惧多一些。虽然她行的端坐的正,可她同样明白积毁销骨,万一陛下真信了那些流言,她与两个孩子可有一丝活路?
小孩子都是敏感的,尤其病中的孩子,更能分辨出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大皇子朦胧看着泪眼婆娑的陈妈妈,将心中对父母的孺慕和信任一点点撕碎。既然他们并不在乎他,又何必给他高位,让他看到几乎触手可及的权柄?
反反复复的病了一个月,大皇子的身子才算好转。陛下默默的免了他许多课程,只拘着他不让他往宫外跑。
而在冷墨清看来,这便是父皇已经彻底放弃他,不想让他再往外丢人现眼。小孩儿的目光日渐阴沉,只出了陈妈妈,再没有人发现他的异常。
世人多是健忘的,一个多月的时间足够让平京的百姓渐渐淡忘对大皇子血脉的讨论。而在明纯宫的小佛堂中,安贵妃将食盒里带进来的最后一张小纸条在灯火上点燃,直到全部化作灰烬。
谁都不会想到这一场针对大皇子的阴谋竟是由她主导。御厨本和宫女出身的李更衣有旧,是李更衣为了洗清自己口无遮拦之罪交给安贵妃的一张投名状。在她偶然间听过李更衣提起御厨的抱怨,说大皇子的膳食不好伺候时,就渐渐产生了这个想法。
兵部侍郎是冷枭言的旧部,与她出自同一故乡,她借着怀念赵氏的由头常与侍郎夫人来往,引着他与大皇子交好并不是难事。放出去的宫女里亦有曾经伺候过她的人,她大可以威逼利诱让她们串几句闲话。
至于经学博士的抱怨和更多的流言,就完全是她意料之外的了。她本意不过让陛下对大皇子生出一丝疑窦,没想到愿意落井下石的人如此之多,能将大皇子折磨的生不如死。
没有人会将这一切与她联系在一起,哪怕敬砚姝和冷枭言捏在一块儿,也绝想不到是孝顺的在佛堂里念经的安素仙干了这一桩大事。安贵妃一袭白衣,素手将清水泼在灰烬上,搅出一团污泥——她对云浅杉的复仇,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