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 81 章(2 / 2)
娴毓啜饮了一口清茶,她看向,挨着太后,坐在另一边的水梅疏:“水梅疏,你给皇帝下药了么?”水梅疏一直在紧张地盯着战场,时楚茗每挥出一剑,她的心都不由一抖。她转头怒视着大长公主:“自然没有!”
大长公主不由唇角一弯道:“不是说担心你父兄的命么?你不照做,就不怕我杀了他们?可知你是个假孝女。”
水梅疏心中一酸,却冷静地道:“若我照做,才蠢不可及。我只是想将计就计,看你有何花招。我是楚茗的妻子,怎么能害他?”
大长公主凝视着水梅疏,轻声叹了口气:“很好。你确实能做他的妻子,只是可惜……真是天意弄人……”
水梅疏其实很不明白大长公主到底想做什么。她一直在逼迫自己,但是真正见到她,水梅疏却总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充满怜悯,没有恶意。但娴毓这样的态度,却让她心里更加觉得不安。总觉得她藏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那一边临王听到时楚茗未中毒,心中大惊。难道皇帝早有准备吗?又听水梅疏和大长公主对话,他的心放了一点儿,原来事情坏在那个女子身上。
临王只觉时楚茗毫无力竭的模样,他的攻势越来越凶猛。大长公主心思深沉,虽然答应与他们合力,但是却没有让他们将所有人带进来,只答应放少量精锐高手入园子。没想到时楚茗这般厉害,更没想到时楚茗也带进了赤龙卫。
临王朝大长公主大声喝道:“娴毓,别忘了我们的约定,说好了封你十城,增加十八处采邑,你可别干看着!”
时楚茗却忽然道:“天下早已分封一空,你许给娴毓大长公主的土地,又从哪里出?”临王身后被制住的人,听到这里,互相交换一个眼神。不用问,自然是从他们身上出了。
众人心中皆暗骂临王这小子狠毒又狡猾。临王本是远支皇族,因为诸王之乱,皇族死伤殆尽,先帝才将他从遥远的封邑找回来,委以重任,分封重用。虽然先帝勾搭临王妃,不太地道,但是在朝政上的,也算对临王有知遇之恩。没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竟然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弑君。他连皇帝都能背叛,何况我们呢?
临王也感觉到了人心浮动,他也要沉不住气了,对娴毓大喊道:“你的人呢?快点儿叫他们出来!今日若不成,你我都死无葬身之地!薛睿在哪里!”
不等大长公主搭话,却楼下一声呼啸,剑影闪烁,冲出一队人马来。领头的人正是薛睿,而跟在他身后的人,竟是丰国公世子尚青。他们两人加入战团,情势瞬间从僵持转成时楚茗一方占了上风。
皇帝长啸一声,“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这网终于能收了!”
临王看着在一边喝茶的大长公主,终于明白他被出卖了!他怒道:“娴毓你好狠!你到底什么时候投靠的时楚茗?他这么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你也敢和他做交易?”
大长公主抬头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时思意,你真是爱倒打一耙。心狠手辣不择手段八个字,难道不是你自己么??你问问在座的诸位,要挑一个合作的对象,挑一个合格的君王,是选你和时楚葛,还是选茗儿?”
临王时思意十分愤怒,他做小伏低,忍耐了这么多年,本来以为会一击即中,没想到竟出现这许多变故。他怒视着大长公主:“薛凌在七夕之夜……”
他的话还没说出口,薛睿怒吼一声道:“果然是你!是你设下圈套!七夕之夜刺杀皇帝的幕后指使,就是你!”
大长公主放下了茶盏,也一脸厉色地盯着临王:“时思意,你以为你做的天衣无缝吗?你靠什么策反了武亚敬?他对先皇忠心耿耿,你怎么说服他放弃身份,跟你一起谋反的?是靠编造的茗儿身世吗?”
临王见刀光剑影越逼越紧,而时楚茗每一剑都能收割一个人头。他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时楚茗的功夫,他心中涌上惊惧。他转向了大长公主,道:“娴毓,你不要被感情蒙蔽了眼睛。他怎么可能是先帝的儿子?你不知道先帝在跟崔无痕决裂之时,被崔无痕捅到了要害,再不能生育了吗?”
众人没想到会得知这般秘密。而时楚葛更大吃一惊,他怒道:“爹,你在胡说什么?我父皇身强力壮,我是先帝的亲生儿子!临王时思意,你不要因为嫉妒就满嘴胡言!娘,娘你说句话啊!”
大家看他们一对豺狼父子,居然会当场翻脸,方才动念想投靠他的人,很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果然寡廉鲜耻做事没有底线的人,根本没什么前途!
临王妃一直呆呆地坐在地上,听到临王父子的话,她抬起头来,忽然尖利地道:“胡说,先帝龙精虎猛,你们知道什么?他自然能生出儿子来!”
大家没想到今日能这般大开眼界,虽然刀剑呼呼,都蹲在墙角不敢抬头,可是能听到这般惊天之事,这花宴也不算白来了。
时楚葛转头呵斥他的父亲:“时思意,你听到了吗?我是先帝的亲生儿子!是真正的皇帝!快叫所有人一起攻上!别再藏着掖着了!等我登基之后,会奖掖你的从龙之功!”
临王简直被孽子气得肺都要炸了。他这么小心,若不是时楚葛愚蠢,总是露马脚,他怎么会逼得提前发动。他很后悔年轻时候,为了让皇帝放心,也为了继续向荣妃表忠心,他没有多纳几房侧妃,多生几个继承人。
却听临王妃叫了起来:“葛儿,你不是先帝的儿子,先帝并没有近我的身!崔无痕在的时候,他就只喜欢崔无痕。崔无痕死了,他又只喜欢池音佳,只有时楚茗才是他的亲生儿子!”
众人到此悬着的心终于都放下来了。看临王妃的模样也不像在说谎,也不知道当年的花宴之上,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事情,怎么将好好的一个人吓成这般模样。
临王也忽然醒悟过来,他看向时楚茗,怒道:“你给临王妃下了香药?什么时候做的?”他又恍然,转向大长公主:“是你做的手脚!”
时楚茗已经又料理了几个护卫,现在他离临王就差十步了。他冷冷回答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为何对你从香国得来的方子,那般自信?我娘池音佳是香娘子,我又得了崔无痕的香谱,集合当世两大制香高手,天下无香方不可破!临王,你太信赖香国秘方了!”
临王怒道:“你果然跟香国人勾结起来了。大家听到了吗?时楚茗勾结香国人,你们要这个外邦人的狗腿子,当皇帝吗?”
时楚茗见他方寸已乱,还是这般恶毒攀咬,不由剑气一发,终于击破了他最后的防护,将左右保护他的剑手皆击飞。长剑如一道雪亮的长虹,直刺他的心口:“时思意,你自己跟香国人勾结,反过来构陷朕,该死!朕去岁御驾亲征,军报常被泄露,后来朕声东击西,果然大破香国,那时候朕就怀疑朝中近臣之中有人暗通香国,没想到是你!”
他的长剑穿过临王的胸口,却没有一滴血流出来。临王浑身颤抖着,只觉心口一阵冰凉,却没有感觉到痛苦。他一丝一毫都不敢动,颤抖着嘴唇道:“原来在那时候,你就开始谋划这一切了吗?你这般心机深沉,唔……”他只觉一阵剧痛,原来是楚茗将剑身抽了出来。
临王再没有站立的力气,倒在了地上,口中不断涌出血来,嗬嗬嗬地说不出话来。
楚茗看着他恐惧万分的眼神,他看着自己,仿佛看到了死神。他淡淡道:“别担心,你犯下多少罪行,都要一五一十地交待出来。贪墨了多少,也要一分一厘皆吐出来。你这般罪大恶极之人,怎么可能给你一剑死个痛快。朕方才这一剑,砍断了你的几条心脉,让你再无力逃跑,却不会让你死。”
只听时楚葛一声痛呼,也被薛睿一剑砍在腿上,倒地被拿住了。
时楚茗将临王丢给张六,转身朝尚青和秋克忠走去。两人在楼梯口,斗得十分激烈。秋克忠十分狡猾,他见势不妙就想带着儿子逃走。若不是秋浩太过草包,他分神保护儿子,还真有可能让他得逞了。
现在他们在楼梯口展开鏖战。尚青斗得兴起,他本来看不起这位裙带得幸的大将军,但是此时他也承认此人还是有些本领,值得他动一次手。尚青越杀越勇,而秋克忠却正好相反,渐渐露出疲态。他不由朝坐在后面皱着眉头的太后,大喊道:“阿芬,妹妹,我错了!你向皇上求求情。我并没有害过他,这次是被临王蒙蔽!”
太后看着自己唯一的哥哥。她放下茶盏开口了,声音还是跟往常一样软软的:“哥哥,你不可靠,哀家心中比谁都清楚。哥哥啊,哀家每次倒霉的时候,你都不在身边,也从来没有雪中送炭过。哀家怎么会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呢?”
秋克忠眼睛一缩,他一贯将妹妹看成一个只知道撒娇哭泣的无能之辈,没想到妹妹心中这般明白。他惊慌地大喊道:“妹妹,妹妹,看在我们相依为命的份上,妹妹,我这些年一心一意地为你和外甥征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妹妹你让外甥放我一马,放浩儿一马吧!秋家就剩我们了!”
皇帝脚步一顿,他看向太后。
太后揉了揉眉头,轻声道:“哥哥,哀家这些年一直在跟皇帝相依为命啊。你呀,多少荣华富贵才能填饱你的肠胃呢?你这般贪心凉薄,妹妹这次真是伤了心了。”说着她竟习惯性地掏出了手帕,开始一心一意地哭泣起来。
坐在一边儿的大长公主,额角一跳,抽出了她的帕子,低声道:“当初怎么就挑中了你?”
太后不满地伸手拽起了大长公主的大袖衣擦泪,接着哭泣起来道:“你想选谁?四妃中毫无根基的人,就只有哀家一人了。你既要给茗儿谋出路,又怕他脱离你的掌握,你不找我找谁?”
大长公主嗤笑一声,道:“你别又来挑拨离间这一套。你知道本宫为茗儿找抚养的后妃,为何会挑中你吗?其实并不是本宫挑中的你,是茗儿挑的你。”
时楚茗的耳朵一红。那件事他也记得。其实他的记忆力比他的听力更好,他什么都记的。
太后却一阵茫然,紧接着她开心起来,“我就知道茗儿是个孝顺孩子。”说着她又拽着大长公主的袖子继续擦起眼泪来。
大长公主附耳与她低声道:“我这件大袖衣,一年穿不了几次,很少洗……”
太后猛然丢开,愤怒地盯着娴毓看。却见娴毓唇角一弯道:“茗儿说,有一次宫中唤他娘亲去献舞,你曾偷偷叫住她们母子,给池音佳包扎过伤口,还送过他糕饼吃。”
时楚茗拳头在袖中微微攥紧。水梅疏心中无限怜爱,眼中不由涌说泪花。她的郎君,虽然贵为九五之至尊,实在与她开始想的一般无二,着实是个可怜人。以后她一定要待他好一些,再好一些。让他将那些悲惨的过往都忘记。
秋克芬怔怔地望着养子的背影,心中想的却是小时候的他。时楚茗从小就生得非常漂亮。继皇后的脾气异常古怪暴戾,经常唤池音佳他们进来。名义说是献艺,其实是折磨。而皇帝有时候在,竟会一同加入。那种场面,她听人说起来都觉得脊骨发凉,也不知道池音佳怎么忍过来的。
池音佳与崔无痕生得并不相像,皇帝皇后二人将她当成崔无痕的替身,大概是两人都擅香,又会跳《麒麟曲》吧。她那日听到宫人说,这次境况十分惨,人是被抬出来的。
她本是想看看这个让皇帝频频瞩目的情敌到底是何模样。却看到春凳上抬着的女人长发覆面,血滴滴答答,顺着发梢,春凳腿往下流,一个苍白着脸的小男孩儿,跟在后面走,紧紧攥着那女人的手,眼神之中皆是凄惶。
她一时起了恻隐之心,让宫人停了下来,为那女子包扎裹伤,再送回去。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她做了时楚茗的养母之后,从未想过对他提起这件事。刚到她宫中的时楚茗,眸子里都是仇恨,她根本不敢提任何关于他生母的事情。
秋克芬这些年来,一直觉得养子待她十分无情。总是冷冷的,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她给他安排的宫女,暗中撮合的娘家女孩儿,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她既依赖他,又实在有点怕他。但是现在她忽然明白了他。
茗儿原来还是她在那日宫中的夹道之中,碰到的小男孩。他忍着不流泪,眼神却在嘶喊着求救。
秋克芬不由望着坐在身边,目光追着时楚茗而动的女孩儿。不去想她是崔无痕的女儿,她其实是个很好的姑娘。看到她就觉得心情平静。既勇敢又温柔,也难怪时楚茗会爱上她。秋克芬都没有注意到,一旦她解开了跟儿子的心结,她竟不再挑剔水梅疏了。
水梅疏却没有发觉太后的打量,她全身心都拴在了她的郎君身上。忽然只听秋克忠一声怒吼,竟拼着受伤,短暂地挣脱了尚青的刀光。只听噗的一声,一道火光从他袖子中蹿了出来。
尚青众人担心他身上有火器,皆向后退去。秋克忠趁机拉着儿子就奔下了楼梯。
秋克忠心中狂喜,太好了。只要能逃出流芳楼,他就不怕了。却觉身后一阵寒冷的剑气袭来,他只觉那剑气凌厉无比,若是他还想像方才对付尚青一般,强冲而出,可能会被立刻剖成两半,他只得回身格挡。
方才的生机瞬间被赤龙卫又堵死了。秋克忠却不气馁,他大吼一声道:“时楚茗,你别得意!临王和我的兵马都埋伏在毓景花庄外,以烟花为号。他们马上就要冲进来了。我们的命令是鸡犬不留格杀勿论!到时候,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逃!你还不赶紧放开我!看在我妹妹面子上,我留你和你那娇滴滴的小娘子一条命!”
时楚茗一剑挥出,封住了秋克忠的退路,就不再理会他。退出了战圈,看尚青和他比试。此时他说出了这些话。满楼之人,皆不由微微一抖。秋克忠乃是悍将,手中有兵权。他本负责护卫京畿之地。大家并不怀疑他的话,不由又惊慌起来。
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皇帝。
皇帝看了他们两眼,冷淡地道:“尚青,别玩了。每次属你最慢。快点儿将他拿下吧。”
尚青被时楚茗气得吐血,不看每次都派他跟最难缠的对手打吗?不过皇帝既然这般说了,他使出了压箱底的绝技,不再留手。当下就杀得秋克忠浑身带伤。秋克忠也杀红了眼,越伤越不肯退。
皇帝回头看到了小娇妻担忧的眼神,他心中一动,纵身落在了她的身边。
水梅疏见丈夫终于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她忍不住站了起来,让他转个圈儿:“楚茗,你有没有受伤,你现在如何?背上的伤口好些了么?”
她的手却被楚茗握住了,热气从他的掌心一直透进了水梅疏的心中。时楚茗凝视着她轻声道:“我没事。”他忽然抬起头,对众人道:“还不过来拜见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