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芥川终章（1 / 2）
芥川龙之介是个在某些方面上十分认真的人。
比如说他总是遵循的礼节,又比如说他在称谓上的某种执拗。
敦总是会纠正芥川很多习惯，不好的他会改掉，但是一些无伤大雅的,芥川从来都?只是听?听?作罢,并不打算改变。
就像是那句“敦先生?”,敦用了十年,都?没能改过来,只能遗憾放弃。
所以，芥川龙之介答应下来的交易,即使是关系改变，时间久远，他都?会做到。
但是这是第一次,芥川龙之介不想这么做。
他听?到的那几句话一直在脑海里面回响，他也一遍一遍地回答。
“你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吗？”
在下当然?记得。
“你要帮我做一件事。”
在下会做到。
“不必挂念,活下去。”
在下会活下去。
但是,不必挂念这种事情,请恕在下做不到。
威兹曼打了个手?势,给芥川发了一个坐标范围，芥川会心地点了点头。
[在下第一次出现在陨坑里，什么都?不知道,是你要和在下做交易。]
芥川收到坐标，罗生?门忽然?出动，黑压压的一片，包裹了整个范围,开始排查起来。
[是你给在下买了新的和服，准备了在下喜欢的红豆沙，然?后带着愚蠢得要命的笑容,轻描淡写的告诉在家?这个字念“家?”。]
罗生?门开始寻找虚空中的那一个坐标点，已经可以突破地环节。
[是你告诉在下，要去寻找自己的意义，要去做喜欢的事情，要有自己独立的意志和人格，于是在下有了笔，有了故事，有了星星]
在经过某个点的时候，罗生?门忽然?察觉到了一个熟悉的气息，然?后开始捕捉。威兹曼也注视着他的动作，用能力调节着石板进行引诱。
[往后十年间，你在每一句获奖感言里，在笔下那些温柔包容的角色里，在日记本?的未来规划里，在余生?的漫长岁月里。关于在下的一切，都?有你的参与]
共鸣达到最高点!
就是现在——
芥川眸色一变，化兽成?刃，穿破了那个空间。
[你说啊，这样的话……在下怎么能够不去挂念，不去担忧，不去寻找。]
周围的空间变得模糊扭曲起来，发散着一种不祥的气息，然?而芥川却毫不犹疑的用罗生?门包裹住了自己，朝着那个黑洞，冲了过去。
[你这家?伙，是在下承认的亲人啊！]
你是我的至亲，我的挚友，我人生?的前半部分，我将?要用一生?来报答的人。
我怎么能够抛下你！
又怎么能够将?你放弃。
罗生?门划破一切，斩断时空，终于来到了一个神秘之处。
而敦就站在那里，面色惊讶，隔着时空乱流和他遥遥相望。
就如同很多年前，伽具都?陨坑里，银色长发的男人也是这么看着他。
他们之间如此靠近，却又隔着一道洪流，只能凭着交易交付信任。
敦就站在那里，十分安全，但却一直被人监视，就连死亡也被人操纵。
而芥川带着这里，连生?命都?有危险，差点就要被时空乱流卷走。
可一种想法?忽然?在芥川的心头萌生?。
不该是这样的。
那个人应该始终骄傲，始终强大，可以带着愚蠢的笑容帮助别人，也可以带着张狂的笑容和王权者作战。
他明明强大，却又被桎梏于此处，连道别都?要假手?于他人。
至少，要亲自选择的离别，在下才可以接受啊。
芥川看着那个静止的空间，打破的话，就可以把人给救出来，然?后，送往一个新的世界。
他咬着牙，打算穿过这一片洪流。罗生?门也响应着主人的心愿，开始蔓延开来。
就在这一瞬间，在芥川龙之介差点被时空乱流裹挟着离开的一瞬间，在他下定?了决心的一瞬间，不知道是否是这样的罗生?门，让他忽然?想起了一切——
贫民窟、流浪的儿童、野狗一样的生?活。
争抢、寒冷、饥饿、死亡。
黑色的一切、混乱的一切、鲜血化做的一切、充满了咳嗽和旧疾的一切。
在他被同伴出卖、被围困到巷角、奄奄一息，快被无数把匕首捅入心脏的时候。
明明支撑不住的黑兽却再?一次出现，拉着他，划开了周围的一切
之后是铺天盖地的罗生?门、无数的时空乱流，狂暴的红色能量、杂乱的尖叫、坠落下来的剑。
还有巨大的陨坑、失忆的自己、以及一个突然?出现的笨蛋。
在那之后，似乎有一条线将?他的过去划开来，芥川就这样告别了过去的自己，拥有了新的，难以想象的未来。
他不再?穿着旧衣，在冬天躲在废弃的棚屋里，搓着布满冻疮的手?，想着要去哪里寻找下一顿。
而是穿着新衣，坐在家?里，和那人在厨房忙活了半天，然?后互相说上一句“我开动了”。
他不再?因为好心人的一个面包被周围同样自己的人包围，打了半天，带着一身的伤口和泥灰，蜷缩回自己的安全地带。
而是泡杯浓茶，开着台灯，桌上放着洁白的稿纸和黑色的钢笔，沉吟片刻，写一场又一场的人间百态。
他也不再?捂着喉咙的一声一声的低嗑，仿佛五脏六腑都?要咳了出来，连站起来都?觉得苦难。
而是身体健康，体魄强健，就算是贴身搏斗也可以做得到。
他既不沾血与灰，也不流于世俗，更不奔波于风雪，带着一身星辰荣光，一身清白干净，未来无忧。
这是小时候的芥川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情。
可是在无意间却已经成?为了现实?。
老人总是会哄小孩子：乖一点，听?话一点，做一个好孩子的话，神明就会送给你礼物哦。
芥川龙之介从来都?对此嗤之以鼻。
若是世上有神明，却为何只看着这世间混乱，连根蜘蛛丝都?不愿意垂下。
他不信神明，不拜佛陀，只信自己和罗生?门。
他大抵就是个他人口中罪无可赦、烂到了地里、连未来都?不可能有的坏孩子。
可这么坏的他似乎也收到了一份礼物。
这无关神明，只来源于一个人。
神明不爱他，也不救他。
但有人会从晦暗的的过去穿越而来，和他相遇，送给他一份礼物。
——他足够清白明亮的一生?。
所以……
芥川龙之介不知道从哪里忽然?来了一股力量，罗生?门包裹住他，硬生?生?的穿过了时间乱流，划破了敦所在的空间。
“敦先生?，在下一点都?不想履行交易！”
芥川龙之介躲过一个乱流，他的声音隔着山月记的屏障传过来有些失真。
“你说过的，如果在下能够打败你，就能够不履行交易。”
罗生?门再?一次用力，划破了时间乱流，芥川龙之介成?功穿过了他和敦之间隔着的时光，来到了这个人的面前。
然?后，他给了愣在那里，表情愚蠢的中岛敦一拳。
“所以，在下不会继续履行交易！”
这是芥川龙之介第一次违约。
但他却一点也不后悔。
“无论敦先生?去到哪里，去做什么，在下都?会记住你，会去找到你。”
他站在那里，整个空间随着哪一个破口，都?开始崩溃，掉落着碎屑，但芥川不在意，只是让罗生?门包裹住两?个人周围的空间。
他对坐到了地上的敦伸出了手?。
“如果是不同的时空，在下就穿越时空；如果是不同的时间，在下就回到过去。”
芥川龙之介看着他，认真的承诺：“只要在下活着，就永远不会放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