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朱雀(1 / 2)
季望鹤听到方岐生那句近似挑衅的话,气得发?笑?,嘴唇动了动,正准备开?口骂两句,却有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将他的那些还未能说出口的话都堵了回去。
“季门主是在说我?”
聂秋抬眼一看,屋檐之上凭空出现了好几个人影。
十位饲酒女手捧酒坛,半张脸都隐在瓷白的面具之下,露出另外半张美艳的脸。她们或坐或立,年纪轻的那个正吃吃的笑?,年纪稍大一点的则是麻木又漠然地冷眼旁观,还有一些压根就没有往底下看一眼。
她们并未站在段鹊的旁边,而是隔了一段距离。
毕竟周儒就在段鹊身侧,先不论这位魔教左护法和?门主的关系,光说他是男子这一点,这十位饲酒女就得避而远之。
即使这些饲酒女的长相已经足够叫人惊艳,所有人的目光却都是在中间那名女子身上。
天下第一的美人,醉欢门门主,妖女,蛇蝎,堕落腐烂的花,通通都是形容段鹊的。
人们都说她天生一副漂亮的皮囊,心却是黑的,烂到了骨子里,无药可救。
这些话,段鹊通通笑?纳。
说是“笑?”,其实不是说段鹊真的是笑着接受这些诅咒一般的话。
她天生感情淡薄,看淡生死,善恶不分,哭也不哭,笑?也不笑?,痛了或是欢喜了都是那副表情,人是活的,眼神却是死的,宛如拖着皮囊在人间行走的漂亮傀儡。
段鹊长得好看吗?好看,让人恨不得想将她永远收藏起来。
但是有人会真心喜欢段鹊吗?恐怕没有——周儒除外。
没人会喜欢和一座冰雕在一起生活,更何况这位醉欢门门主也不是好相处的。
曾有女子听说了第一美人这个称号落在了段鹊身上,心里不服气,千里迢迢地跑到醉欢门去质问,醉欢门倒是没什么反应,见她是女子,态度就放缓了许多,来就来,来了就让你进吧。然后她进去见了段鹊,回去之后都是笑着的,全然放下心来。
她那时候说的是:“这天下第一美人,也就剩下这副皮囊了。”
如何形容段鹊的长相?她只要往那里一站,无论是身处何地,周围马上就能安静下来。
但是那张脸看久了之后,心头又会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
毕竟,漂亮精致得都像假的东西了,又没有半点鲜活,很容易就让人产生不适感。
现在这副漂亮皮囊就立在屋檐上,身着湘妃色的衣裳,袖口裙角处的薄纱如同海浪,起起伏伏,散开的时候很像盛放的罂粟花,暗纹流动,伴随着红绳串成的环扣在风中起舞。
段鹊朱唇微启,毫无情绪波动,又重复了一遍:“季门主刚刚是在说我吧。”
季望鹤平生最?不想遇到的几个人,魔教的黄盛,醉欢门的段鹊,还有神医萧无垠。
他和?黄盛都是那种嘴上不饶人的类型,互相又都说不过对方,到最后总是吵到两败俱伤,口干舌燥不说,脑子还疼,到了后来他们两个就会刻意避开对方,尽量不接触,要是实在避不开?,那就干脆一句话都不说,隔了八丈远,省得无意之间闹出些事端。
而段鹊,季望鹤最烦的就是长得好看的人。上回偶然遇见的张妁也是,这次方岐生又带回来个聂秋,他现在心里烦躁得很,恨不得再去摔几个花瓶才痛快。
除了长得好看这一点之外,他不想与段鹊碰上面,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季望鹤发现段鹊这个人就是个疯子,不讲理的。
至于萧无垠,每次季望鹤想讨些药都得低三下四?地说点好话,他向来肆意惯了,受不了这种侮辱,可是萧无垠脾气怪得很,一有不顺心就把人扫地出门。季望鹤甚至都希望这位神医能是正道的人,至少好说话,可偏偏萧无垠就是游离于正道和?魔教之外,两边都不留任何情面,开?心就医,不开?心你就去死算了。
季望鹤倒是想一走了之,但是对于他,乃至全朱雀门而言,珍贵的草药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就只好忍辱负重,匆匆地来了,换了草药,又匆匆地走了。
好,头一位是很久没见过了,最?后一位最?近也没见着,季望鹤还以为自己最?近能轻松许多,结果远在天边的醉欢门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出现在了魔教总舵。
而且段鹊这副架势,摆明了是想让季望鹤难堪。
季望鹤咬着牙,恨不得扭头就走,但是又顾忌这个一封信将他叫到总舵来的魔教教主。
这人的口气差得要死,白纸黑字地写了句“滚回魔教”,盖了个长老的印章,明明也就是个十九岁的小屁孩,端着副教主的架子,就跟扯了面招摇的大旗似的,偏要在他面前晃悠,给他添堵——看吧,到现在方岐生都站在旁边满脸嘲弄地看着他。
要是现在扭头就走,反而着了方岐生道,中了他的激将法。
思来想去,季望鹤还是决定硬着头皮留下来。
他抬眼看向屋檐上的段鹊,视线从她身上扫过,然后又挪到周儒身上——不能对周儒下手,不然段鹊就会像上次那样发疯,但要是光对付段鹊的话,周儒也不会罢休——除了这两人之外,季望鹤都不知道自己的眼睛该往哪儿放了,因为这群饲酒女个个脑子都有问题,如果是男性,光看她们一眼都会被下狠手。
季望鹤心里暗骂了一声:醉欢门这样的小门派怎么还不毁灭!想了想,他的视线从屋檐上的醉欢门身上挪开,移向了下方的魔教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