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挽风(1 / 2)
季望鹤被粗暴地从床上拖起来的时候,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人是谁。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动手。
当然,是边骂边动手。
然后方岐生的剑就这么横在了他的脖颈上,冷得他打?了个寒噤,这才?清醒了半分,不动声色地将睡在里侧的小白猫往里拨了拨,拨得它惊醒过来。
小白正要发火,方岐生往它身上冷冷一瞥,那刚到嘴边的尖声厉啸就瞬间低了下去,小声地“喵呜喵呜”叫唤了两声,缩成一团毛绒绒的球,只露出双委屈的蓝眼睛,不动了。
季望鹤肿着一双睡眠不足的眼睛,皱眉痛斥道:“方岐生,你大半夜的不陪你那小情人,跑我房间里干什么?不知道我最近总是睡不好觉吗?你等着,我这就去告状——”
“就是我那小情人。”方岐生的声音哑得很,又嘶哑又低沉,“他身上不太对劲。”
顿了顿,又命令道:“带上你需要用到的东西,跟我过来看看。”
典丹从方岐生身后探出个脑袋,唱白脸:“季门主,就麻烦您跟我们去一趟了。”
季望鹤打了个呵欠,擦去眼角的泪珠,又仔细看了看方岐生黑得跟锅底似的脸色,顿时明白他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不由得嗤笑一声,不过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抱怨了一句:“我脸上的脂粉都卸了,就这副模样你们还想让我出门?等我先……”
等个屁。
方岐生从旁边的椅子上取过季望鹤的缎带,眼神示意他再不走就要用强的了。
那缎带很贵的,是西域的料子,从大漠深处而来,经过山山水水,这才?到了他的手中。
季望鹤心疼自己的缎带,嘴上再怎么骂,还是只能妥协,扯了张面纱遮了面庞,这才?和他们踏出了特地为朱雀门准备的宅院——其他人肯定是听见了动静的,一个二个装睡装得比谁都像。季望鹤咬着牙想,他不等天亮就要把?这群好吃懒做的弟子们拎起来去采药。
方岐生所住的地方是单独的宅院,平日里很少有?人,于是就方便了院中的那些肆意生长的花草,即使已经入了晚秋,仍然昂着头颅,在雾蒙蒙的天色中散发出沁人心脾的香气。
深夜的风很凉爽,只要吸进去一口,头脑就能在瞬间清醒过来。
从回廊走过,绕过几个弯,就是他的房间了。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所有?人都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地毯上、椅子上、木桌上,全部沾满了暗红的血迹,已经凝固成了扭曲怪异的形状。
方岐生之前着急劝聂秋,后来又着急找医师,没来得及注意这些,只是略略看了一眼,此时点上蜡烛,照亮了房间内的情况,这才?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感觉心都揪了起来。
因?为那血实在是太多了,仿佛放光了一个成年人体内一半的血液。
饶是季望鹤,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声音放缓许多,疑惑道:“你确定他还活着?”
莫不是方岐生自己不肯接受事?实,所以扯了这幌子来骗他们去医一个死人吧?
方岐生骤然回过头去看他,显然已经起了杀意,咬着牙说道:“季望鹤,你再跟我乱说一个字,我会让你知道我之前都从常锦煜那里学到了多少折磨人的手段。”
季望鹤指尖颤了颤,也?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难得露出了惧色,此后便不轻易开口了。
掀起床帐,方岐生发现聂秋听到动静后就醒了,正迷迷糊糊地看着他,脸上、身上全是血,已经辨不清面貌,只能借助那双弯弯的桃花眼来辨认这到底是谁。
他俯下身,轻轻将聂秋脸侧的碎发捋到耳后,哄道:“忍住困意,先叫他们给你看看,等会儿他们走了之后你再睡,行不行,聂秋?”
聂秋沉默片刻,伸手勾住方岐生的小指,应了下来。
典丹见他不肯撒手,方岐生也?默许了,于是和季望鹤对视一眼,皆是在心里暗暗叹气,只好将就着他们这个姿势,勉勉强强地站在床边去给聂秋把?脉看伤口。
其实,聂秋根本就没有睡着。
身体虽然觉得困乏,精神却不允许他如此轻易就进入梦乡。
他不知道三壶月是否真的生效,又有?多大的作用,也?不知道他下一刻会不会又死去。
之前是因为心念着方岐生,想要他后半生至少有?个可以依靠的人,所以才说了“值得”,即使是强烈的痛意都能够忍受了。但是他没想到天道会突然下狠手,这是他的失策。
现在是因为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这才?真的感到了后怕——不说那诡异的红月,也?不说三壶月痕迹上那消失的一轮弦月,光是看到方岐生之后的反应,聂秋就明白了一些东西。
是他太自私,想得过于简单,没有仔细考虑过方岐生的想法。
对于方岐生来说,聂秋没办法替代常锦煜,同样的,常锦煜也?不可能替代聂秋。
聂秋拉着方岐生的手指紧了紧,方岐生很快便感觉到了他情绪的波动,以为他是在害怕,就将另一只手也?覆了上去,说道:“你不用紧张。不管你得了什么病都无所谓,就算是把萧无垠抓过来也好,就算是把圣医阁的那群医师都虏过来一遍也?罢,总能够治好的。”
我是在害怕啊。可我怕的却不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