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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末的中午,骄阳似火。
宁市中河街道社区居委会的办公大厅里空无一人,天花板上老旧的吊扇有一搭没一搭地缓缓转着,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然而整个大厅里还是弥漫着一股湿潮闷热的味道。
这样的午后最让人困顿,只有挂着社保牌子的小窗口后透出几缕空调凉意。
一个身穿白色短袖T恤的年轻人伏在办公桌上小憩,身形清瘦,由于姿势的原因,看不清面容,只露出半张白皙的侧脸和额前柔软乌黑的碎发。
“小白啊,我跟你李姐要出去一趟,你帮我们看着点窗口,要是有人过来办事,你顺手给打发了让他明天再来。”
中河街道并不是如何大的街道,居委会里的员工也只有五个,分别管着党政,计生和社保,还有一个后勤兼财务,外加一个分拨调遣总管主任。
除了白天,其他几人都是四五十岁的大妈,年纪最大的一个老大爷今年六十三。
对很多年轻人来说,与一群代沟巨大的大妈大爷共事简直是要人命的工作,但是白天一点也不在乎,相反,他看上去十分适应。
此时他听到管计生的刘大姐又拜托他看窗口并没有什么不耐烦,只微微抬起头,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然后接着伏下/身在桌子上趴着,隐隐还能听到刘大姐边走边与旁人唠嗑:“小白这小伙子除了话不多,别的都好,脾气也好,长得又斯文。
他去年来的时候简历还是我帮老周看的,正儿八经地京市重点大学的大学生,啧啧,这样好的后生居然还没找对象……”
“这就是你不知道了,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能说会道的小伙子,跟我们那时候可不一样……”
白天又在办公桌上趴了一会,抬头瞥了眼墙上的挂钟,还差十分钟到两点,马上就到下午上班的时间,便站起来走到洗手间用冷水洗了把脸才觉得清醒不少。
这几天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的缘故,他总觉得浑身不舒服,身上跟有极细小的气流似的往他每一个毛孔里钻,特别是脑袋,太阳穴和眼皮那里热热的,然而再仔细一感觉又仿佛什么也没有。
他看着镜子里自己更显苍白的面容,揉了揉眼睛回到办公桌前。
刚坐下居委会的玻璃大门正好被人推开,进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中年女人。
先看了看计生窗口,发现那里竖了块金属板挡着,面上便流露出失望的神色,视线又落到隔壁社保窗口,一眼看到坐在窗口后面的白天,顿时一喜,一屁股坐到跟前的高脚椅上。
“小伙子,我是来给我儿媳妇办孕前检查的,计生窗口的办事员不在啊?”
“她有事出去了,你明天再来吧。”
白天从抽屉里拿出一摞文件,打算把前几天社区里几个老人提交上来的养老保险资料再核对核对,没问题的话就明天可以上交到社保局了。
他嘴里回着中年女人的话,眼睛又下意识地瞥了眼挂钟,正好两点。
“又要明天再来,我前几天来过一次,也是人不在,这么热的天,一遭遭的,小伙子,你看你能不能帮我办了。”中年女人显然不死心,赖在椅子上不肯走。
“……”白天无奈地揉了揉眼睛,他一个没结婚没谈过恋爱的黄花小伙子连孕前检查是什么都不知道,真是太为难他了。
白天想了想,正打算换个委婉地说辞把中年女人送走,谁料外面忽然响起一声巨大的雷鸣,犹如晴天霹雳,紧接着天色陡然暗了下来。
随即又是一声炸雷,天花板上吱呀吱呀的吊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转了,空气变得更加闷热。
中年女人从高脚椅上一蹦而起,也不理白天了,急吼吼地就往外面走,嘴里还不住念叨:“要死了,忽然要下雨了,露台上还晒着被套……”
白天想了想,今早出门的时候好像客厅和卧室的窗户没关,听雷声这场雨必定小不了,他得去关窗子。
白天在中河社区有个四室两厅一厨两卫,165平米的房子,是他两年前出车祸丧命的父母,留给他的不多的遗产之一。
他揉了揉眼睛,似乎想把心口里莫名涌上来的情绪一并揉碎。
刘大姐和李姐刚才出去了,周主任在外地交流出差,董老爷子年纪太大,进了七月以后就给放了高温假,居委会里只有白天一个人。
白天关了自己的电脑和头顶的日光灯,顺便又关了大厅的总电闸。
做好这些才忽然发现外面变得一片昏暗,连带着室内更暗了,这才下午两点多,怎么跟傍晚六七点似的。
白天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天色仿佛还在继续变暗,他连忙锁好居委会的玻璃大门,一路小跑地进了小区。
社区居委会就在小区底商的尽头,白天跑到自家楼下也才三四分钟的功夫,然而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四周已经完全陷入黑暗。
街边的路灯是感应式的,只要天黑下来,路灯就会亮,但是这时候一点光亮也看不见。
只能感觉到有豆大的雨点稀稀拉拉地砸在地上,泛起一股夏日里特有的土腥味,有几滴落在白天身上,居然还有点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