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七(1 / 2)
马背颠簸,兵荒马乱,岑青音生怕咬到舌头,心中仍为方才的以身涉险惴惴不安。然岑滞云却没头没尾徒忍着笑,阴森森的,好似逮住猎物的鬣狗。
她被搂在他身前,终是按捺不住敲他胸口。却未曾想到反被他教训:“别乱动。”
想问“你笑作甚”,却由此刻角度瞧见他漂亮的下颌线。心中长叹一口气,又想起那胆敢调笑她“狐媚脸”的家伙总算尝到恶果,于是就连青音也笑起来。
有无人生,几多人死。与我无干,我只管快活。
于是青音归去,对西南其中的底细绝口不提,照旧过她姐儿的清闲日子。
岑滞云那边捷报频传,震动全京城不说,就连都内那帮王爵贵族都关心起岑家来。听闻岑威在朝堂上的风评较从前亦是缓和了些。
毕竟是西南那片荒蛮之地。
自岑樱缅放出来后她们姐妹就不曾见过面,这一日还是岑青音照往常惯例去夫人那请安,才在院门前见着她。
远远瞧见树着的少女时,青音暗暗想过自个儿是不是该改了这早起请安的习性为好。毕竟这般好截,当真容易惹祸上身。
心里如何盘算是一回事,面上如何表现又是另一回事。她微微一笑,如从前那般同樱缅客客气气地说话:“这般早来候着,七妹妹有心了。”
凑近了看,依旧是那张稚嫩的脸,可神情却大不相同了。冷了些,也狠了些,似是做了什么决断。只是既做了决断,又何必特意来拦她——
“六姐姐,”樱缅皱眉,似是执意要知道,“你是何时觉察出端倪来的?姐姐是成心瞧着樱缅独自上蹿下跳出大丑的么?”
岑青音无意给她答复,只顾同她暂别往里走。樱缅跟上前来,到底是不肯罢休:“六姐姐,你可曾有过一分一秒将樱缅看作妹妹的么?”
有过。
若是没有,先世也不至于被你害死了。
青音步履不停,终究不曾料到樱缅会自身后推她。
岑青音朝前趔趄一步,由着珍珍扶住了。她回过身来,以有过之无不及的决绝眼神望向岑樱缅。那是足以震慑兵戈与权威、却又不止是如此的美貌。
“要问我可曾将你视作姐妹,倒不如先问问你自己,岑樱缅。”青音一字一顿道,“我不同你计较。”
转背就走,边迈着步子边拧动脚腕。
不同你计较?想得倒美。心中已猜测起来,岑樱缅下一步究竟想做什么。从长计议,该是迎头给她一棒才好。
巧鞠伺候姐儿这么久,多少懂些读心之术:“姐儿怎的不就地收拾了她?瞧着也是烦。”
青音冷笑一声。
珍珍不易察觉地勾起唇角:“姐儿大抵不愿便宜了谁。”
巧鞠忙点头:“当是如此。”
又过些时日,再传来的,便是受降的消息。
皇帝亲赏,大摆宴席,金银财宝,宅邸美人。唯独官爵不能轻易提拔,说来自是尴尬,却仍少不得要看岑威眼色。
已然足矣。
岑滞云所图谋的固然不是此类种种,于是说罢了便罢了。倒是岑青音未卜先知,果不其然,军中发生何等要是皆瞒不过岑威。
皇帝设下的庆功局,这回纵使是岑威亦懒得阻挠岑滞云赴宴了。然他却好如一时起意,决心要携岑青音去。
这等宴席,太子早在与会名单之上,加之岑青音如今未曾议亲,谁知那皇帝会不会要乱点鸳鸯谱,随意赐个婚,使得先前岑青音推二姐岑欢上去的努力统统白费。
费心那么久,甚至不惜受父亲训诫,怎能如此轻易便功亏一篑?
于是趁着岑威归来前一日,岑青音便褪下衣服,咬牙命珍珍朝自己浇了整整两木桶凉水。
不真病得不省人事是拗不过父亲的。
她从头到脚冰得发颤,终是如愿以偿烧了起来。
去请大夫,来的果真是往日里给父亲瞧的那位。青音心中百般嘲弄,万幸换来大夫点头。
本以为这便是功德圆满,不想过了一阵,竟听见下人唤“老爷”——真真教人折寿,岑威竟亲自大驾光临。
岑威踏过一片向他卑躬屈膝的用人,径自跨过门槛,走到岑青音床边时只扫了她病怏怏的模样一眼,便坐下若无其事吃茶道:“为父从前倒不知道,六的胆子大到这般地步。”
岑青音已烧得浑身无力,仍勉为其难支起身来:“青音这便来伺候父亲。”
“为父话里所指,你心知肚明。多当心些罢。”一语作罢,岑威起身,将那茶盏重重磕在桌上。
待他离去,丫鬟去收茶具,刚碰到,那瓷器居然碎成残渣,割伤了手。
岑青音一口气未沉下去,便又吊了起来。她只默默迫使自己歇息。要养病,切莫留下病根。她不能一命呜呼,至少,在岑樱缅、诸起、岑威这些人一命呜呼前不能。
死前,不,借用岑青音的说法,先世。
先世,岑滞云亦面圣过。
与其说是面圣。即便彻头彻尾是大不敬,但公子同他们,确确实实没少拿此事扯过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