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公子如玉(1 / 2)
眼泪湿透了衣衫,耳边听见的,却是童稚的声音背诵着的这样一段话。
人生在世,孰能事事顺心?谁不曾遇到点磕磕绊绊?谁不曾跌倒过?只是有的人爬起来了,有的人永远地被摔在地上。
颜舜华将头埋在臂弯间,日中的日光仿佛变得柔软些儿了。“徐韶”听闻那个消息赶来之时,看到的便是颜舜华一个人小小的一团,瑟缩着窄幼的肩膀靠在朱门上。她的头被她的手臂并衣袖遮挡得严严实实的。但只要细细地看她轻微地抖动着的肩膀,便能晓得她在哭。
“徐韶”的心间蓦地疼将起来:她年方二九,本不应遭受这些。若非,若非……他咬牙切齿!若非那个人,他们何至于此?
就在“徐韶”要全然不计将来走过去将颜舜华抱起来带回家之时,颜舜华已用袖子擦干眼泪将头抬将起来。她的眼睛略微有些肿,发丝有点湿湿的,甚至还有点乱。
她通红的一双眼中,此时已全然是冷漠一片。她依旧是颜舜华,但某些东西,已然在她心中寂灭。她蓦然觉着,此前她对这里,这个尚书府以及尚书府中那些人所存的想念并期待接在讽刺着她。
她不顾一切地赶回来,不顾一切地敲着门,却没人应她。她站起了身子,微微拂过的风扫过她瘦弱的身子,一股子凉意凶狠地从她的肌肤钻入内里,只冷到她的心坎儿。
“徐韶”见到这般的颜舜华,便晓得往日里那个智谋过人的她又回来了。这时候的她甚至更能狠得下心肠冷得下心绪,他着实不宜再去叨扰她。此时此刻,他的一举一动,皆有可能对他和她不利。
而颜舜华将簪子抽出,放下发髻,重新将头发理了理,挽出一个寻常的发髻来。她又理了理衣裳,方才走了一段路,找到最近的一家商户,进得门去掏出“徐韶”留给她的几两碎银子递给掌柜的强笑着问道:“老伯,和您打听个事儿。对面的颜尚书家里可是出了甚事儿?怎地不见他们家的人?”
那掌柜的拿眼睛死盯着颜舜华,只觉着眼熟。他问道:“你问这个做甚?”
颜舜华笑道:“我姨妈在颜尚书家里做厨娘,近几年家里出了点子事爹娘叫我前来投奔姨妈。”
那掌柜的闻言捶手顿足道:“这你可来得晚了些!正是不赶巧,上个月前颜尚书被调去松江府做知府去了,你如何能找得着?”
颜舜华听见这个消息,登时就有些站不住了。她看着那掌柜的,勉强忍住心中的酸涩问道:“果真么?”
掌柜的把眉头一皱道:“我说你这个小娘子怎地这般说话?既来问我还要问我真假!自然是真的,哄你做甚?”他见颜舜华灰头土脸的,有些不忍心,转了口道:“若是你果真没甚去处,我便做件好事收留你也行。只是得干活,万不可娇气。”
且他看颜舜华生得不差,若是做得活,就留把他儿子当媳妇也是好的。一来么这么个苦命人儿能得个安身之处,二来么他们家白得一个媳妇不说还可少花些彩礼钱。就是办婚事要花些银钱,横竖还在自家这里,不过别个的手。
颜舜华摇头道:“多谢老伯好心。他们家虽搬走了,料想我姨妈还留在顺天府的。我再去找找也就是了。”
说完不待掌柜的劝她,她便走将出去。她在尚书府门口站定,看着那紧闭的朱门,心间的荒凉只增不减。他们,他们走得这般干脆,是当没了她这个人罢?
颜尚书心中若果真记得她这个女儿,即便是要搬去松江府,亦可在家留一房人等她回来好告知她消息,将她送把过去。大底他心中是没了她这个女儿,方才这般搬走得毫无痕迹罢?
颜舜华的唇边抿出一抹冷笑。比起她此前的心心念念,呵!这当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她看着这熟悉的物景,独立冷笑。
他们既然就这般走了,既然都走了,她何必要去找他们?他们既然只当她死了,她何必再眼巴巴地上赶着找不痛快?不就是……不就是……
可是,没有了颜尚书,她还有甚?她的婚事能定下,也是因着颜尚书往日的清名。她的家也只有当颜尚书和颜舜英颜辰在时才是一个家。没有了他们,她甚么都不是。
没有亲人,没有好友,更没有她一心想回的家。是一个,她该去向何处?
颜舜华再度回望了一眼这个尚书府,风过之时撩起了她的秀发。再一次回望,再一次心冷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