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前生终章(2 / 2)
纳兰忱轻笑了?笑。
他左手自宽袖伸出来,掌心是一块通透莹润的翡翠玉鼎。
“其实我些日子一直在想,太子哥哥或许,会是一个好君主。”
“太子殿下是最适合坐这皇位的君主,可陛下才会是好君主。”
温庭之看向他,清风拂晓,拢了满袖清辉。
“陛下可还记得裴大人和公主殿下当初对陛下说的话??”
纳兰忱回眸望着他,笑意薄然微涩,“太子殿下是鸮王,心怀的......唯有天下江山。”
所以,先帝才会一力拥护他,想推他上这高?寒的皇位。但最?终,先帝到底仍是赤子之心骨血从未寒凉,纵是他坚决了一辈子,到头来也未曾将黎庶万民,交予鸮王之手。
裴郁卿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日子,只觉如今世事无他相关,流年沉醉。
上卿府空荡安静,好似多年封尘。
分明她在时也不曾多热闹。
凛冬不曾多情,九天之上轻扬的雪在无人在意时晃晃荡荡地下来,四?处飞乱,不肯跌落红尘。
残冬所带来寸寸如割的寒,不比他一颗空洞苍白的心来的更冷。
从后院绕至前庭,再过湖上亭,裴郁卿第一次觉得上卿府邸实在太大了些。
他走这许多路,撑着亭下石桌咳了好一会儿。
‘裴卿这身子,看着当真是没几天快活了。’
裴郁卿耳边恍惚听见公主殿下无论何时也不饶人的语调,偏爱捡着戳他心窝子的话?说时的神?情。
他回头看,眼底依稀可见她一身穿花云锻裙,披着素绒花裳走过来,又随手将调养身子的药碗傲慢地放到他跟前。
三两片晶莹剔透的雪花飘落亭下,扫过后烟消雾散。
在这亭下有无数个深夜,他将醉的不省人事的殿下抱回房。
裴郁卿低声笑,撑着羸弱的身子坐在一侧的凳子上。
“下雪了......殿下。”
他望着湖上远处雾深缭绕的青山,一双眸华逝去清辉,归还给了?天地。
她若坐在这里,定?是淡然地应一声道,‘下雪了。’
她喜欢拿袖子去接雪花,喜欢站在屋外仰着头看天上或扯絮或零落而来的雪,一看能站许久,身上堆满了积雪也不觉得冷。
他倘若给她撑伞,她还要嗔他多管。
“今天见了?昼清,那孩子竟都到束发之年了,我分明才记得喝了?他的满月酒。”
裴郁卿说着,笑道,“不过也是,连静嘉的小儿子都已至幼学之年,昼清的确该长大了?。”
他低眸看着袖下掌心的针绣玉扣,眼尾被冷风吹的薄红,“阿珩......倘若我们有孩子,大抵也该有昼清那么大了,又或许要再小两岁......”
他独自与雪成话?,寒冬萧萧瑟景,连山鸟游鱼也不愿作伴。
许是知自己也时日无多,不至于太孤独。
裴郁卿扫去玉扣上落下的几片雪,掌心凉意,如今已是连玉也温不暖了?。这是他此生与她有关,最?干净的东西。
“殿下,女儿节夜宴初遇,微臣......是心甘情愿......”
他那天抱着她说了?许多的话?,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风雪归落,皑皑银装,天地一色。
他看着手上的玉扣,拿袖子拂去不断扯落下来的雪花,拢在掌心贴至唇畔轻吻,“是真心甘愿的低眉称臣,不死不休地甘之如饴......”
人世若有轮回,还望上苍垂怜。
因她热血染红一片纯白的那一夜,他还有许多话?来不及告诉她。
新婚夜,顾盼风华,容姿国色。
他迎她霞帔嫁衣,离她心口最近的位置,是世间独一的针绣玉扣。是她为他穿的嫁衣,为他戴的玉扣。
也是她鲜血淋漓的心口。
她说下辈子不愿意再遇见他......
可微臣,生生世世,都还想在太液池旁遇见圣族纳兰氏令珩公主,徘徊失色,俯首称臣。
裴郁卿持着玉扣抵在眉间,覆睫阖目。
阿珩,别怕。
流了?那么多血,很疼对不对......
你等?等?我,等?我找到你。
不要怕。
我在。
无论轮回还是转世,我都在。
「史载,大郢淳元初年,国士上卿殇。无哀哉,而举国门庭枝剪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