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番外二(1 / 2)
“不过,你以前……喜欢我什么啊?”
萧寅初枕在他手臂上,好奇地问。
秦狰沉默了一会,在黑暗里有些脸热。
萧寅初把玩着手指∶“说呀。”
他忽然起身,从衣柜里把萧寅初的小米缸拿出来,放在床上。
花镜几个丫头真的有心了,这大喜日子还给它换了一身衣服,红通通的,十分喜庆。
秦狰坐在萧寅初面前,把米缸打开,里面是淡粉色的胭脂米。
“你从小到大,只有这一个小米缸吗?”
“啊?”萧寅初不解,回想了下,不确定地说∶“好像只有这一个吧……”
“你果然忘了。”秦狰有些失望地说。
“什么忘了?”萧寅初一呆∶“我的米缸不会是你送的吧??”
她情绪不稳的时候喜欢玩米,是很久很久以前就留下来的习惯,久到她都忘记是何时开始的了。
“啊!”萧寅初一抚掌∶“我十三岁时生过一场大病,听嬷嬷们说高烧了几天几夜,许是那时候起,很多事便都忘了。”
“那你倒是说说,我对你做什么了?”
秦狰抱着米缸,把手指埋进去∶“你以前那个,比这个小,轻,是粉白色的。”
“这里……”秦狰指着缸壁∶“画着一只白兔子。”
“……”萧寅初露出迷茫的神色∶“后来呢?”
“那年我奉诏进京,在御花园碰到你。”
“小主子,你看!”
宏伟的太极宫在阳光下金光灿灿,守卫三步成岗,五步一哨,手中银枪寒光凛凛。
宫门外,一个粉衣小女孩坐在门槛上,托腮望着外面来来回回巡逻的守卫。
身后,活泼的小太监递来一串用红绳编在一起的铜钱。
“哇,这是什么?”萧寅初眼前一亮。
“这是铜钱,您听。”小太监将红绳抖动,铜钱互相磕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小女孩抚掌大笑,小太监说∶“奴看您不开心,把它送给您。”
萧寅初接过来玩了一会,看小太监眼巴巴望着,她问∶“小福,你哪来的铜钱呀?”
小福挠挠头∶“这是进宫前,我娘塞给我的……”
这一年,敏妃刚刚仙逝,皇后将小公主接到中宫抚养了一阵,后来不知怎么,赵王下旨亲自将公主接到身边。
小女孩在宫里吃吃玩玩,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坐在宫门等赵王回来。
可是好难等啊,有时候这个大人去见,有时候那个妃子去见,总要等到日落西山,等到明月高悬。
萧寅初把铜钱还给小福∶“我不要这个。”
“为什么啊?”小福追问∶“您高兴最重要,才几文钱而已!”
“这是你娘留给你的。”萧寅初说着,从门槛后把一个粉色的小缸抱起来∶“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你留着吧,以后还想要,就没啦。”
小福理解了一会她的意思,把铜钱收起来,又说∶“不如……奴带您去花园玩,现在牡丹花该开了,很漂亮哩!”
萧寅初蠢蠢欲动,小手在米缸里挠啊挠∶“可是嬷嬷不让我们乱跑。”
小福露出懊恼的表情,他只是这座宫殿最低等的侍人,因为年纪相仿才有和公主玩耍的资格,若是让教习嬷嬷知道他带公主出去,非打断他的腿不可!
萧寅初拍拍小福的肩,大气地说∶“我想吃荷花酥,你去告诉嬷嬷。”
小福露出笑容∶“哎,奴这就去!”
支开小福以后,萧寅初哼着童谣,抱起小米缸。
守卫稀奇地问∶“您要去哪?”
萧寅初挺胸抬头∶“我……去见父皇!”
“那属下送您过去吧。”守卫热心地说。
萧寅初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去找汪大人,你,你就在这里站着!”
说罢,抱着小米缸就跑了。
“呼……”
昨天中宫送来一瓶牡丹花,红的、紫的、黄的都有,萧寅初不禁想,如果是一园子都开着,该有多美啊!
她抱着小米缸哼哼唧唧,在花园里游玩,冷不丁就撞见了一双通红的眼。
对方也没料到这里有人,连忙转过身。
“咦?”萧寅初好奇地走过去。
“别过来!”少年身量比她高很多,身材瘦弱,脊背微微颤抖∶“再过来,我将你沉湖!”
萧寅初不高兴地说∶“你凭什么把我沉湖!”
“你这是以大欺小!”
秦狰回身,凶狠地瞪着小女孩∶“我就是以大欺小怎么了?”
萧寅初后退了一步∶“你……哭了啊?”
“没有!”秦狰转过身,下意识抹了把脸。
没有哭,就是很生气很委屈而已!
面前忽然伸出来一朵花,萧寅初捏着牡丹的枝∶“别哭了。”
她单手抱着米缸∶“女孩都不哭。”
“谁是女孩了!”秦狰将花扔在地上,顺便踩了一脚∶“再过来沉湖!”
萧寅初坐在离他最远的椅子上∶“你哭什么呀?”
“你回答我呀。”
“有人欺负你吗?”
“那打回去呀。”
她头上的粉色珠花随着动作不停颤动,秦狰看了一会,认出了这是谁。
——这个年纪,加上这个打扮,只能是宫里千娇万宠的那个公主了。
他说∶“他们人多势众。”
“那阴他们呀。”萧寅初掀起眼皮∶“打不过还阴不过啊,你怎么回事啊?”
秦狰∶“……”
他三年前只身一人到邯郸,被送进国子监读书。
同窗都是萧姓子弟,大家知道他是谁,基于种种原因,难免结团欺负。
他只身一人,势单力薄,时不时会中招。
然而这些都是小事,与秦南发给他一封封扎心的信比起来,不算什么。
秦狰忍不住呛她∶“你与我不一样,生来什么都有,陛下很疼你。”
萧寅初低下头玩米∶“你怎么知道。”
不是反问,只是平平淡淡地表达,也许是太过平淡了,让秦狰的心没由来一空。
她站起来∶“既然你不喜欢花,那这个送给你吧。”
怀里被塞进来一个东西,正是她一直抱着的。
“我平时没这么大方的。”
她挥挥手∶“再见,我该回宫了。”
秦狰捧着瓷缸,看见她跑过草丛,像只粉红色的蝴蝶,最后装作在路边看花的样子。
不一会儿,此起彼伏的寻找声传来,很快就被一大群宫人簇拥着回去了。
怀里的小缸粉红色,画着一只白兔,里面有不少洁白的米,她刚才在玩的就是这个?
秦狰忍不住把手埋进去,米粒围绕指尖,会带来一种莫名的满足感。
唔。
多年后,少年再回来。
长长的车队从城外蜿蜒,缓慢从进入邯郸城门。
萧何背着手∶“当年丰都和代地一战,与荣骁打成平手的便是这个秦狰。”
“荣骁你也认识,惯是嚣张的,那一战后躺了三个月。”
彼时女孩已经长成了少女,洁白帷帽阻挡了部分视线,她把视线放在帅旗所在的地方,淡淡问∶
“是哪个‘狰’啊?”
萧何冷哼一声∶“狗那个狰,此人作战凶狠,像野狗一样。”
“若不是他,秦南的气数熬不住几年。”
“可惜他生了个好儿子。”
萧何说着,转身∶“人到了,我下去,初儿别乱走。”
“嗯。”萧寅初轻轻点头,远处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已经慢慢靠近了城门口。
和记忆中不大一样的是,他变得更黑、更高大、也更健壮了。
与萧何打交道的时候不卑不亢,脸上一直挂着笑,一看就是城府极深的人物。
萧寅初趴在城墙上看了许久,终于二人结束了寒暄,大批队伍重新入城。
秦狰骑在马上不经意抬头,二人隔着千山万水四目相对。
为了迎接恪靖大长公主回朝,国中举行了特别大的庆祝仪式。
赵王亲自赐了府邸,让恪靖母子住进去,还说放心住,住多久都行。
这话反过来听就是别回去了,秦狰听音知意,恭顺地接了旨意。
宴席摆了两日,烟花放了一日。
最后一日的宴,他刚推了一波敬酒的官员,看见窈窕的少女捧着什么入殿。
赵王很快被她哄回去,酒也不喝了。
酒杯空了,还不等他斟上,酒壶被人拿走,来人声音好听得紧∶“别喝了。”
秦狰望去,她站在灯下,柔和橙光笼罩通身。
“与你何干?”
萧寅初收了他酒壶,又把杯子收走∶“我不喜欢醉鬼。”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秦狰挣扎着站起来,却不小心摔倒在地,在贵族间闹了大笑话。
萧寅初没好气看着烂醉的男人∶“抬回去。”
秦狰再醒时已经是半夜,头疼欲裂。
撑着身子坐起来,才发现屋子里另有他人∶“你……你……”
萧寅初掀起眼皮∶“醒了?”
更可怕的是他衣衫不整,秦狰不禁瞪大眼∶“公主此时在这……恐怕不妥?”
萧寅初翻了一页书∶“是不妥。”
她站起身∶“吐得一身都是,我便给你换了。”
“!!”秦狰抓紧床单。
“……下人换的。”
可怜的床单被松开。
萧寅初撇过头∶“你在代地,有家室吗?”
秦狰一头雾水∶“啊?”
“赐婚的话,喜欢什么样子的?”萧寅初轻声问。
秦狰只当赵王有心插手他的婚事,口气也冷了下来∶“君有命,臣不得不从。”
“那你觉得……我如何?”
“啊??”
萧寅初支愣着下巴坐在栖雀宫里。
面前摆着一堆粉红色的花筏,张张熏香洒金,连松香墨都有淡淡的金色,写起来别提多美了。
花镜研了半天墨,问∶“您到底要写什么啊?”
萧寅初苦恼∶“约别人看灯呢?”
别人?
花镜当她要约哪家小姐,不禁道∶“奴婢跑一回就好了呀,哪家大人不欢天喜地把小姐送来陪您?”
进宫陪公主是天大的荣耀,花镜很乐观。
萧寅初摇头,她又不是给小姐写信。
“算了,我先给皇兄写一个。”
半天后,萧何收到了一封来自栖雀宫的信,展开只有短短一行字∶“皇兄,看灯吗?”
萧何∶“……”
“范五,拿笔来。”
信又被送回萧寅初案头,她兴致勃勃地打开,那行字下面多了两个苍劲小字∶“不看。”
“啊……”
这么写果然不行啊。
写封信被写了十几遍,送出去后,萧寅初忐忑了一晚上。
结果连续三天没收到回音,亏她两个时辰就要问一遍送信的宫人。
不对呀,难道没收到?
她找了个借口出宫,马车绕着内城走了三遍,聂夏忍不住问∶“公主,咱们不是去肃王府吗?都经过门口两次了啊!”
萧寅初掀开车帘,嘀嘀咕咕∶“聂夏,你知道那个地方吗……”
半晌后,马车驶进一条巷子,巷里有七八户人家,最尽头那家门楣簇新,匾额锃亮,石狮子威风凛凛,一看就是新落成的。
萧寅初从车上跳下来,花镜紧随其后∶“您慢点!”
聂夏嘀咕∶“公主来代城府做什么啊?”
代城府的管家刚送一波人出来,在门口寒暄了几句,萧寅初猛地刹住脚——是祝家人。
那个戴帷帽的如果她没认错,是祝含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