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1 / 2)
他也不曾想过,这些话会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他所见过的女子?,上到名门贵族,下到歌女舞伎,从来只?把柔顺,奉承当成讨好的法宝。
少年时他很?钦佩过一个女人,清河公主李贞。
不是喜欢,而是钦佩,李贞跟他们年岁相近,自?幼在皇子?堆和伴读堆里长大,她一个女子?,骑马射箭,兵法谋略样样不输男子?,曾经她张扬明媚的笑脸,是跑马场上所有男人的目光所在。
从那场大乱之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或者说,他们一同长大的那些人,全都变了,变得攻于?心计,玩弄权术,争名夺利,变得一心只?向?往着权力,权力,权力!
曾经他钦佩的人,为了江山社稷,可?以委身与人,为了平衡朝堂,做出了很?多不可?理喻的事,连长公主那样的女人,最大的武器也不过是感情,或者说利用感情。
男人,和女人,真的能一样吗?
起初他被眼前的女子?所吸引,也不过只?是因?为看她有几分寻常女子?没有的胆量和些许不卑不亢不阿谀的态度。
或许,看着她,能想起自?己的少年时光。
可?是今天这番话,让他觉得眼前的人太陌生,他好像从未认识过她,从未了解过她,连皮毛都没有。
傅伯霆目色深沉,凝视着她。
映容道:“你问我为什么避着你?我告诉你,因?为我没勇气,我生长在深宅大院里,眼里只?能看见四四方方的天,脚下只?能踩着四四方方的地,我不敢跟家里作对?,我不敢驳逆已经说定的亲事,我不敢跟你有牵扯,我怕父母被指责,我怕别人觉得我们家在奉承你,与你而言,这些可?能根本不值一提,但与我,却是能杀人的软刀子?,我不是避着你,是避着我自?己心里的软弱。”
“而我心里更怕的,是你的一时兴起,你说你要娶我,可?能只?是因?为我对?你的亲近示好之举没有表现得像你想象中那么欣喜若狂,所以让你有了一种求而不得的感觉,你才非要得到我不可?。如果?我真的嫁给你,可?能几个月,可?能一两年,你不再有那种感觉了,你也不再珍惜了,到那个时候,我该如何自?处呢?”
傅伯霆敛了神色,“日子?是一天天过下去的,不是想出来的。”
映容苦涩一笑,“你可?以走一步看一步,过一天算一天,但我不行,我走第?一步的时候就要算出后面?十步百步的位置,否则就会一步错步步错,容不得我不多想,婚姻就是一场豪赌,用一辈子?做赌注,所以我宁愿嫁一个一生平淡如水相敬如宾的夫君,也不愿嫁一个一时轰轰烈烈山盟海誓的夫君。你说我做作也好,说我可?笑也罢!我没有勇气去跟你赌这一场!”
傅伯霆走近两步,似要将她看的更清楚,“那你表哥呢?你就那么相信他会一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吗?
“他不会,”映容眉目之间沁着清冷,“但我嫁去罗家,尚有父母可?依,有家族可?靠,嫁给你,我的娘家在傅家面?前根本无能为力,将来你一时兴致过后,不说多,三年,五年,你可?以妻妾成群,坐拥佳人,但我却什么都没有,你没办法承诺我一辈子?,我也不敢用自?己的人生去试探!”
她要的,不是山盟海誓,而是刀枪不入的盔甲!是攥紧前路的信心!
她无法做到势均力敌,只?能尽量保证未来的道路能在她的可?控范围之内。
傅伯霆默了半晌,忽而抬头道:“原本我连你的意思都不必过问,只?要我上你家提亲去,你父亲必定乐意,况且也没人敢再娶你了,若是敢娶你,便是明目张胆的跟傅家作对?,但是我没这么做,你就没觉得,我已经尽我所能的尊重你了吗?我不会哄姑娘,不会说情话,我唯一能说的,就是不会让你失望。”
他从衣襟里拿出一支丁香小?银钗,轻轻插在映容的发间,“这是你那一天在园子?里落下的。”
“我先过去了。”他叹了口气。
映容把目光换到另一边,忍住泪,点点头道:“你去吧!”
她眼中有泪,甚至连她自?己都没发觉出来,在把所有的话说出来的这一刻,早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喷薄而出的勇气,仿佛什么都不用考虑,她想说的话,可?以毫无顾虑的直接说出来。
映容从前想过,顺着古时的规矩来,家里家外学着温顺讨人喜欢,将来嫁去夫家,便一味顺从做小?伏低得了,何必争天抢地的显本事,倒苦了自?己的日子?。
可?这些想法,在傅伯霆面?前全然没了。
他这人,一时体贴温和,一时喜怒无常,拿不准他的脾性,也不知怎么相处。
她自?认为在外装的还算可?以,脾气好,性子?温顺,众人皆赞,可?偏偏微乎之微的那么点反骨,总是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以前总听人说傅伯霆是朝堂里的活阎王,如何阴狠,如何毒辣,如何不择手段,可?是她见过的傅伯霆,完全不像她曾听过的那些形象。
再抬头,他远去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映容突然觉得心口牵扯的难受。
理智,有时候是需要口是心非做代价的。
她说的那样有理有据,几乎要把自?己给说服了。
今天的话说完,或许他们俩这辈子?再也不会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