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灯花会(8)(2 / 2)
沉湎温柔,困囿假象。
不要做,不能做,不该做。
***
一个月后,疏璃意外地收到了裴行止自千里之外的来信。
信封上没有寄信地址,应该是托人带回来的,里面是一张信纸,裴行止只写了很短的一段话。他刚来时不习惯写硬笔书,写出来的字不能说好看,但现在已经练成?随便一个人看了都要赞叹一声的漂亮字迹。
“疏璃:
见字如晤。
闻得寄信之法,欢欣之至。然千般杂思皆无能诉之于笔端,乃草书几行,欲言未尽,甚歉。
吾于此安好无恙,且得益良多,万勿挂心。西北大荒风景极佳,黄昏尤美,有‘长河落日,千里烟海’之状。若待时日,定携汝同游。
望寝安衾、加餐饭。请释远念,待吾归还。
顺颂夏安
行止手书”
信纸的最下面是一行小字:“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
开学前夕,裴行止随钟教?授回到S市。刚出机场,就看见等在外面的人。
裴行止停住脚步,朝他张开双臂。
乌发明眸的高瘦少年快步跑上前,扑进裴行止怀里。
“瘦了。”疏璃收紧手臂抱住他,声音闷闷的。
裴行止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没有。”
“瘦了。”
他低笑出声,温柔道:“好,瘦了。”
静了片刻,疏璃小声说:“我收到了你的信。”
“嗯。”
“我也很想你。”
***
“轰隆隆——”
窗外惊雷乍起,一声巨响当空劈下,裴行止猛地睁开眼,胸膛剧烈起伏。微光从未拉紧的窗帘间透入,照在他惨白一片的脸庞上。
良久,他吐出一口气,全身紧绷的力气一松,终于缓了过来。
雨声渐大,裴行止安静地听了一会儿,掀开被子下床,走出房门。来到疏璃的房间门口,他犹豫了很久,还是轻轻推开房门。
疏璃的被子被蹬开一个角,他俯身替他掖好,然后缓缓蹲下来。
这个时候是凌晨,房间里光线很暗,裴行止依稀能看清疏璃的脸。
少年的黑发蓬松柔软,呼吸声轻而均匀,是很乖的睡相,经常能看得让人生出无限爱怜。
S大的开学让他忙了很长一段时间,许久都没能和疏璃好好相处。他下意识抬手想抚平疏璃头顶被睡得翘起来的一缕短发,指尖却停在半空。
他想起刚才的那个梦。
他心中一片寒凉,如坠冰窟,呼出的每一口气都带起胸口刺痛。
他沉默着,用力闭了闭眼。
作者有话要说:信是乱写的,不要细究哈。
歌是卢凯彤的《光》,很好听。
因为歌词非常符合人物的心境,就放在了文中。本来想写一个小剧场补偿大家,但作者实在是小剧场废,所以就非常认真地写了一段沈敛的番外,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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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璃偶尔会做梦,梦见沈敛。
梦中又是一年除夕夜,沈敛独自驱车来到郊外,坐在坡地看远处天空燃起的烟花。
年前沈敛接了部新电影,饰演一位盲眼的天才画家。为了贴合形象,他留起了半长不长的头发,发丝被寒冷刺骨的夜风吹起,凌乱地覆在眼前,露出白皙流畅的下颚轮廓,模样俊美而落拓。
沈敛很喜欢即将开拍的那部电影所述的故事,说的是画家从小展露出惊人的绘画天赋,成就斐然,却因为一场意外而失明,由天堂跌落地狱。正当画家痛苦难当、被现实打击得一蹶不振之际,一个女孩来到他身边。
女孩倾尽所有地爱他,帮他,替他治愈伤痛。于是画家终于有勇气重新拿起画笔,也有勇气接受失败率极高的治疗。
故事的最后,画家成功复明。
然而他睁开眼,却没能看见那个女孩。他疯了一样地找她,却找不到有关她的半点痕迹。
身边所有人都告诉他,从来没有过什么女孩,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产物。
沈敛静静阖上眼,想那时画家该有的心情。
他会相信吗?
还是此后一生都不放弃寻找?
他还爱她吗?
还是将来也能爱上另一个人?
他会记得她吗?
还是觉得回忆太过难以承受?
剧本没有给出答案,沈敛在风中沉默着。
很长一段时间过去,沈敛忽然一顿,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轻轻抬起头。
“你……”他的声音轻而沙哑,刚开口又蓦地停下。
那缕风很轻地掠过他的眉梢、眼角、鼻尖与唇畔,而后绕上他搭在膝盖的指尖。
沈敛的眼睫微微颤动着,始终没有睁眼,呼吸极浅,如同害怕一场梦的惊醒。
终于,风停了。
静了许久,沈敛起身,慢慢向坡下放车的位置走去。
他没有再回头。
“不知为何,明明想和你说话。
却骗你说,风雨正好,该去写点诗句。
不必嘲讽我,你笑出声来,
我也当是天籁。
不必怀有敌意,你所有心计,
我都当是你对我的心意。
我的宿命分两段,
未遇见你时,和遇见你以后。
你治好我的忧郁,而后赐我悲伤。
忧郁和悲伤之间的片刻欢喜,
透支了我生命全部的热情储蓄。
想饮一些酒,让灵魂失重,好被风吹走。
可一想到终将是你的路人,
便觉得,沦为整个世界的路人。
风虽大,都绕过我灵魂。”
——西贝《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