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楔子(1 / 2)
九月初稻米灌浆完毕,谷壳开始鼓涨,连日烈阳当空,百姓都说这是好天气,原廉的心情很好,入秋太阳足,年下才有个好收成,原家手下的佃户们也能过上个好年,便命人摆下庆宴,请来好友宁州知州余天航,与一众佃户宴饮。
余天航与原廉两人,一人是一州的父母官,一人是一州首富,与一众佃户交谈甚欢,无丝毫嫌恶,相处间自然是一片纯朴之情,好官与善人聚首,这正是真宁此地为人称道的原因。
灯火如星河,席间原廉的三公子牵着四公子来看热闹,三公子原沂十五岁,四公子原昶十三岁,都俊美如玉,三公子原沂英气些,四公子原昶则是十足的男生女相,拉着哥哥的手,模样可爱性子也十分粘人。
九月下旬,蝗虫过境,稻、黍、稷、麦、豆,五谷无一幸免,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十月旱,十一月又旱,滴雨不下,至此宁州大旱,饥荒肆虐。
冬日大寒,朔风凛冽却片雪未飘,百姓们说,上天不饶恕宁州,是因为宁州出了妖孽,原沂不信这种荒谬的说法,绷紧了脸颊坚定的道:“宁州百姓千万数,难道上天的旨意是让我们都给妖孽陪葬吗?不可能!我们绝对渡得过这一次大旱!”
百姓中没有一人答话,人们无奈的摇了摇头:“原少爷,你快回家吧。”
少年站在这普遍高他一个头的人群前,认真的看着他们:“宁州绝对渡得过这次天灾,因为有我父亲,有余知州,大家心里都明白的,不是吗?”
人们听见这两个人的名字,眼中闪过一丝希翼,随即又消失不见,他们是穷百姓,祖祖辈辈都在真宁,他们的根在真宁,他们不会离开真宁,可是原廉和余大人不一样,虽然一个爱民如子,一个八方施舍,但一个是朝廷命官,宁州知州,一个是富甲一方的生意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一走了之,他们的死活有什么要紧的呢?
接连又是两月,临近开春,依然滴雨未落,片雪未飘,连月气候妖异,宁州化为炼狱,饿殍遍地,一位少年穿了双崭新的白色锦缎靴,细密的针脚纳的软底,一身白衫翩然走在荒芜的街道上,与两旁的景色格格不入,他的出现像是对宁州的一种嘲笑,他一双清澈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左右探看,嘴里还碎碎的念着:“没志气啊,没志气。”
他不该出现在宁州,这样的人不属于此刻的宁州。
少年脚下踏过的这条街巷,是宁州襄乐城以往的主街道,往日的繁华都消散为了云烟,百年的欣荣只剩一片冷清,少年半点不为眼前的荒凉景色所动,依然向前走着,过了这条街道向前去,偏僻的巷角里,几个瘦古嶙峋的男人正围着一口大锅在煮着什么,少年凑过去看,走到锅边,一霎睁大了眼,又慢慢的退开,远离了那几个男人。
少年咋舌:“同类相食,胃口真棒。”少年叹了一口气:“可怜我来这饿鬼地狱一趟,可别辜负了我这一趟的辛苦,天有异动,我的奇人啊!在哪里啊!”
几个男人低头盯着锅里的肉,丝毫没察觉到白衣少年突兀的来到和奇怪的言语,少年继续往前走,走过青石板街道,面前一颗枯死的树干站立在襄河旁,树皮被剥下,树根被挖出,树干旁是一圈蓬松未填平的干土,光秃秃的黑褐树枝朝着天空招展着,就像这座被驻空的城池一样。
少年仰头,他在粗大的枝干间,看见了一片衣袂,在这个无风无雨的日子里,安静的垂着,少年足尖轻点,双臂像鸟儿一样张开,刹那便腾空飞起,浮在半空中,看见了躺在树干上的那个少年。
白衣少年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他的五官,这人看上去约摸也才十五的模样,虽然气色枯槁但也看得出他容貌的端正,五官俊秀又不失英气,皮肤也白,白衣少年凌空伸出手,再摸摸少年的手腕,更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根骨奇佳,白衣少年指尖点上少年的眉心,人竟在刹那间便化作一股轻烟灌进了那少年的眉心。
原沂在一片黑暗中感觉一股冰凉的东西钻进了他的眉心,那股力量带来了光亮逼迫他睁开眼,抬起沉重的眼皮,入眼的是一双素白的锦缎长靴,脚生得窄瘦,靴子也不宽大,吃力的抬起眼,一位白衣少年正弯下腰在看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他:“你有什么还没完成的事吗?”
原沂虚弱的开口“我......”想找到姐姐和弟弟......
白衣少年等待着他的答案,却又捂住了他的嘴,少年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如此合适的人,年龄合适,根骨奇佳,长得也十分整齐,他不想再错过了,整个宁州他都快走遍了,在走下去只怕就遇不上这样合适的人了,少年目光清澈,认真的看着原沂:“先好好想想,吃一顿饱饭或者活下去之类的都别去想,说你的愿望,最大的,愿望。”少年松开了手:“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