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 90 章(2 / 2)
苏槿言看着他的剑影颤抖,最后停下,扬了扬唇角,终于能确定眼前人的身份了,“慕容。”
轻轻吐出的两个字,让眼前的少年身躯狠狠一震。
他单膝跪下,刚才还眦目欲裂的少年眼里汩出两行泪来。
“殿下,你可算出现了。”
苏槿言的脸色一沉,淡淡的雪香无声散开,自嘲道:“我算是什么殿下?”
谁见过一国准太子在被册封的前一日被逼得逃亡,从此见不得光?
少年闻到这不可模仿的雪香,才彻底放下心来,“属下西门慕容见过殿下,殿下正统,如今不过是奸佞篡夺,属下一直在按殿下指示行事,积攒实力,等待殿下归来。”
苏槿言嗤笑了一声,倒没反驳,让他起身,随意问道:“西门慕容,你姓西门还是姓慕容?”
西门慕容愣了一下。
他平日里行走,有时用西门的姓氏,有时用慕容的姓氏,可他父姓西门,按说当是姓西门才对。可西门是夏姓,慕容才是晋姓……
话到嘴边停了一停,反应过来,道:“殿下让属下姓西门,属下便姓西门,让属下姓慕容,属下便姓慕容。”
苏槿言一言难尽地盯着他看了片刻,“这么多年不见,你竟变得这么圆滑了。”
西门慕容苦笑,“殿下以前也没有这么多疑。”
说完又觉得这语气太过如孩童时般随意,有些不妥,懊恼地垂眸。
苏槿言颔首,倒是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更让自己自在,“小心翼翼了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不敢说辛苦。”
“不敢说,并不是不辛苦。往后不要叫我殿下了,未来不可知,你与我一道,谋条生路便罢。”
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却把西门慕容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后者直接跪地,“万万不可。”
苏槿言紧紧盯着他,“理由?”
西门慕容道:“如今晋国遭人窃国,贼人不得民心,穷兵黩武,妄兴战事,大家都希望早日寻到殿下,让殿下归位,弘扬正统。”
半晌没有等到苏槿言接话,西门慕容大胆抬头,看到殿下的神色于月光下晦暗难明,不安地又唤了一声,“殿下?”
“唔……”苏槿言拖长了音,讥笑道,“你觉得,我一个无根无基的十岁小儿,能做得了什么?不过是无人无势的光杆殿下,还不如街头货郎,有妻有家,有人期待他回家。”
说完又觉得不对,“噢,那些人或许是期待我回去的。回去送死。”
说着这话的时候,他又觉得不太对,至少自己身边还有挂着名的家人,去赵家的那段时间,伊伊也是期待着他回去的。只是暂时不是以他想要的身份。
唇角的笑意不自觉地真实了几分,眼中的软意一闪而过。
“殿下……”西门慕容在苏槿言的目光逼视下,改口道:“主子,还有根基,有人有马,财力和武器也都有。这些年,属下一直都在准备。”
“主子,陛下临死前还送出了消息,我们搬空了他们的粮仓,他们无粮挨不到下一个秋天了,这才打起了夏国的主意。”
他咬牙切齿,“夏国不是背信弃义吗?骗殿下和皇后入夏,又把行踪卖给那些人……”
他所有的气势都在苏槿言变得越来越森然的目光下弱得无影无踪。
不由得感叹,到底是殿下,纵是不在皇宫里长大,也是天生的王者。
苏槿言被他气得周身雪香浓烈散开,“是你做的?你可知,你挑起的是战争,一场战争死了多少人?有多少人流离失所?有多少人不得不离开亲人去被迫杀人?”
西门慕容低喃了一声,“主子变得越来越仁慈了……”
苏槿言没听清他蚊吟一般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大概是些什么话,阖了阖眼。
他的父皇在他的眼里,原本就算不得什么明君贤主,晋国若是落到贤德的人手中,百姓称颂,他便能说服自己,沉浸在温柔乡中,入赘苏家,隐姓埋名地过一生。却没想到他们一登基便发动了战争。
这激起了他的不满,同时也意识到,自己一个寻常人的身份,附了陪伴,给不了更多。他想来晋国了解一些情况,却没想到这场战争的起因在这里……
西勇侯几个字在这段时间里几乎占满了他和伊伊的生活,苏槿瑜也因为窦荣的死而坚持离家……
苏槿言再睁眼时满眼冷光,“蠢!纪宗之的野心,能受你操控?你做的这些,不过是给了他能兴兵的理由。如果没有早做准备,他能把窦荣都干掉了?若有一天,我要回到那个位置,你做的这件事,有多严重的后果?还未走上去,就民心向背。你本不该是这么急进的人。”
西门慕容脸色变了几变。
他也不是傻子,被苏槿言把事情掰碎了说出来,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冷汗涔涔,“属下知错……”
事已至此,苏槿言再多说什么也没有意义,“这里可有你信得过的人守着?”
“有的。主子,我们已经有几千人马。”西门慕容激动地说到这个人数,对上苏槿时的目光,自己嘴里打了个咕噜,觉得没脸,“现在还不足以起事,假以时日……”
“你跟我走。”苏槿言不想再听他说下去,“但我不能直接带你走,我就在往北两里的遥河边,你自己寻个理由过来。不许假装认得我。”
西门慕容见苏槿言终于愿意让人跟随在他的身边了,没有不答应的。
苏槿言按了按头。一直嘴硬地说晋人的生死和他无关,心里却没忍住想来这里询问内情。却没想到事情与自己有脱不了的干系。
“还有,既然我回来了,以后,所有的事情都必须要经过我许可才能做。”先前那种失去控制的事情,再也不能发生了。
“是。”西门慕容还没有觉察到不对。
一直到苏槿言的身影消失,只给他留了一片浓烈的雪香,他激动的心才冷静下来,反应过来自己惹了一主子不痛快。
可这也只是一瞬。
很快就说服了自己。
主子回来了,这才是最重要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主子一定会明白他的用心良苦的!
至于之前的事情,是他急进了,可能换主子回来,他并不后悔。
回到亭子里安排好事情,在准备把苏槿言回来的消息说出来时,突然想到那冰冷的眼神和冰冷的雪香,到嘴边的话又压了回去,只挑了两个自己最信得过的人与自己随时保持联系,便急忙按着苏槿言留给他的地址寻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