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汪汪汪汪!(1 / 2)
天气晴朗的日子,林端会到吕一念的房间里来晒衣服。
地下室里阴暗潮湿,他的房间里还是背阳的方向,有时候碰到下雨天,衣服不仅不干,甚至还会发霉,连破木头家具底下都能长出一片绿色的青苔。
吕一念的房间有扇小小的窗户,把窗户整个打开的话,可以收到一点点的阳光,林端不知去哪儿找了一根长长的绳子,绑在两边,做成一条简单的晾衣绳,给自己晾衣服,也给吕一念晾衣服。
他逆着阳光忙活的时候,吕一念坐在角落的凳子上,挺随意地问:“工作不忙吗?”
“嗯。”林端转了过来,长睫毛在阳光下打出一片阴影,笑的纯粹,“只要看着就好啦。”
吕一念没再说话了,只是看着那根灰色的晾衣绳,上头他的衣服和林端的衣服混在一起,衣角搭着衣角,袖口顶着袖口,亲密的仿若一家人。
吕一念没有去工作,一整天一整天地待在昏暗的家里,不开灯。有时会打开电脑看一些东西,更多时候只是躺在乱糟糟的床铺上,盯着天花板龟裂的纹路和往下滴答渗的雨水,然后半梦半醒地沉睡过去。
他是三十几岁的男人,本该成家立业的年纪,却待在这里任由自己悄无声息地腐烂。
没有人问他为什么。大家的生活都很不容易,他们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心别人的经历了。
但林端也从来不问。
他找到了新的工作,每个月小一千的工资,交完房租后几乎什么也不剩。但林端很珍惜自己交到的新朋友,要知道,他从来就没有过朋友。
吕一念不工作,林端就多打几份工,都是一些日结的、不需要学历和户口的廉价黑工,每天捧着钱去菜市场咬着指头买菜,又因为不懂事经常被坑,但林端不在意,他只急着带回来和吕一念坐在一起、一起吃饭、一起说话,就像他从未拥有过的,真正的家人一样。
两朵浮萍在激荡的浊流中相遇了,它们奋力用纤弱的根茎缠住了彼此,营造出温暖的假象抚慰自己,而后在夜深人静时各自祈祷,祈祷永远都不要分开。
“去吃饭吧。”吕一念说,“别忙了。”
林端跟着他从门口出去,路过那扇紧闭的门时,有些疑惑:“她已经好久没有出来了。”
吕一念转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担忧。
“敲门问问?”吕一念道。
“晚上再问吧。”林端皱着眉,往黑乎乎的小厨房里钻:“她早上要休息,不可以吵的。”
吕一念站在原地,看着他左右忙活的背影,静止了片刻。
这恐怕是他几年以来,最盼着慢些过去的时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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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锐喊了“卡”之后,一直迟迟没有说话,汪望头磕在布景棚低矮的屋子里,“哎哟”了一声,傻傻地转头:“导演,可以了吗?”
“可以了。”周锐有些心不在焉地答:“你去休息吧。”
汪望于是屁颠屁颠跑出来,到休息室继续看剧本去了。
他们的剧情正在很顺利地进行着,现在看来周泽良对于汪望的意见也小了一些,至少不会没事儿就横眉冷对的,剧组里的成员关系也比较融洽。
副导演戳了他一下,“马上就元旦了。”
“知道啊,过几天吧。”周锐没太明白他还要特意说是什么意思,“然后呢?”
“元旦那天拍摄任务安排的比较少,”副导演道:“要不要剧组搞点活动什么的?增进一下感情……”
“得了吧,”周锐倒是看的很清:“咱们周老师肯定不和小年轻一块玩儿的,再加上汪望他那边……你也知道吧。俩主演都不来,还活动什么活动?”
“那说不准啊。”副导演继续说,“你把汪望叫过来了,秦舍不也来了吗,按理说他也算是我们剧组的啊。”
“……”周锐思索了一会,“你说的也是。”
汪望一脸就散发着“我是不会拒绝别人哒”的气息,之前让他做什么也都是照做的,周锐对于他会答应这件事还是很有自信的。
但是他被汪望毫不留情的拒绝了:“对不起啊,导演,我那天有事的。”
周锐问他:“有什么事?”
汪望经不起问,立马有些心虚:“就是……有事……”
“唉。”周锐看他这幅样子,也不知道脑补了些什么,啧着嘴走了:“现在的年轻人……”
坐在一旁的周泽良觉得他说的真是太对了。
汪望心虚地红了脸,搞得好像元旦那天自己真的要做什么坏事一样,结果真到了日子,他一早上结束完拍摄,下午回到家里,就被金妮给逮住了。
金妮拍着他许久未见的硬脑壳,说:“今晚公司年会,记得来。”
汪望其实不太想去,尝试着负隅顽抗:“我、我有事!”
“行了,差不多了,”金妮带了他多久啊,一眼就看出来这狗子又在扯皮:“你能有啥事啊?难不成你还背着我找小母狗去了?”
这话可不能乱说,汪望连忙急赤白脸地否认:“哪有……”
“?”一直暗中偷听的秦舍的脑袋从另一扇房门里缓缓探了出来:“什么小母狗?”
汪望更急了:“没有没有!金哥瞎说的!”
开玩笑,这要是秦舍真信了,他今天晚上就不要睡觉了,秦舍作起来可不管时间,少说哄都得哄六个小时,还不一定能哄的动。
秦舍脸色舒缓了一些:“哦。”
一旁总感觉气氛怪怪的金妮:“……?”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晚上年会的时候,公司里热闹一片,金妮看着汪望,然后看着汪望身后那坨不知道什么东西,表情有些凝固:“我记得我好像没有叫他。”
汪望左顾右盼:“他、他毕竟也是员工……”
秦舍耻高气昂地站在汪望后面,对着金妮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脸。
金妮:“……”
这绝对是在挑衅吧?
这蛇怎么回事?怎么越来越讨人厌了!
一年一次的年会,大家也都是图个乐子,没让人真上去表演什么劲歌热舞的,就随便拽几个人头上去给大家逗乐子,然后中间再穿插个什么抽奖环节,去年汪望抽到了一只电动牙刷,把他给高兴的不行。
叶二绷着张脸站在金妮后面,汪望很久没见到他了,还是一副死人脸,看汪望先看屁股蛋:“……”
汪望给他这么轻飘飘的一扫,差点夹着尾巴跳起来。
前台姐姐也来了,汪望在她兴高采烈的脸上看见了两个轻轻的爪子印,再一看,怀里抱着她家那只肥到二十斤的扁脸猫,那猫估计是很不乐意的,一副被迫营业的表情:“嗷!”
前台姐姐看到汪望了,张口就问:“小汪,怎么不把你家汪汪也带来啊?我跟你说,我家肥肥可很有狗缘的,跟狗从来不打架!”
汪望和她怀里那只肥肥对了对眼,属实没看出来狗缘究竟在哪里:“……”
年会开始了,金妮带着他坐到了前排去,秦舍趁金妮起身和别人讲话的时候,一屁股把他挤开了,坐到了汪望旁边去。
金妮觉得今天毕竟是元旦,是个好日子,他就姑且不和这蛇计较,他忍了!
和往常的年会一样,被迫上台的员工们尬演着,汪望在底下胡吃海塞,不过今天多了个秦舍,两个妖怪一起胡吃海塞,连果盘里的瓜子都不放过,嚼了个干干净净,看上去好像十年没吃饱饭似的。
其他员工忍不住把目光往秦舍那边投。
汪望这样子吃他们是已经习惯了,秦舍怎么也这样……而且吃了这么多瓜子,怎么也没见他吐个皮儿啊?直接吞进去了?不硌嗓子吗……
汪望耳力何其过人,立马听见了员工们的窃窃私语,生怕露馅了,连忙去拉秦舍:“秦舍,吃瓜子要吐皮的。”
秦舍动作顿了一下:“哦。”
“你看,”汪望把自己那一碟干干净净的瓜子皮给秦舍看,“要这样子的。”
秦舍对着那碟瓜子皮沉吟了片刻,然后说:“我知道了。”
汪望:“知道就好……”
汪望话还没说话,就听见“呱”的一声,秦舍就在他面前猛地低头,张开大嘴,抖搂几下,把瓜子皮全给抖搂出来了,上头还沾着晶莹剔透的口水,在灯光下一闪一闪的。
汪望:“……”
他一边捂着秦舍的嘴,一边替他擦口水的时候,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忍耐程度真是已经上升到一种可怕的境界了。
***
年会进行到中段,组织的人事部长发现没人头可以拉了,原本定了个搞笑话剧,但是可能是因为过于破尺度,两个主要演员一个尿遁一个屎遁,到现在都还没人影儿。
“来抽签演舞台剧吧!”人事部长笑容满面道:“服装都租了,不用岂不是太浪费了!”
汪望和秦舍此时正在往自己嘴里塞西瓜,然后蹦蹦往外吐籽:“什么舞台剧?”
舞台剧还能抽签演的?
“睡美人的故事!”人事部长的秃头在灯光下锃光瓦亮:“大家都很熟悉的吧。”
汪望点点头:“嗯、嗯……”
他虽然是没什么文化不错,但是睡美人还是听过的,连小学生都会的童话故事嘛。
秦舍一脸凝重:“什么睡美人?”
汪望看着身旁他充满求知欲的大眼睛,立马西瓜也不吃了,开始磕磕绊绊给秦舍讲故事:“从前有一个美丽的公主……”
他在这边绘声绘色地讲故事,台上的人事部长已经开始抽签了,大屏幕上代表工号的号码啪啪转着,在大家的屏气凝神中,骤然停止,跳出来三个数字。
213!
汪望在给秦舍讲尾声:“王子吻在公主的脸颊上,公主苏醒了,最后,他们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他讲着讲着,突然狗毛一炸,猛地抬头,发现大厅里不知什么时候安静的要命,大家淡然的眼神如此一致地投注在自己的身上,然后又如此一致地露出笑容。
前台姐姐友情提醒他:“小汪,上去拿剧本和道具了。”
汪望懵了:“???”
“那,”汪望呆呆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是王子吗?”
“想什么呢,”前台姐姐说:“当然是公主啊。”
“为什么?”汪望艰难地吞咽自己的口水,“公主肯定是女孩子的呀!”
“咳!”人事部长顶着秃头在上头发话了,“毕竟我们这个也是有亲密戏份的,让女孩子上不太合适的嘛。”
汪望:“……可是让我上更不合适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