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蒸石斑鱼（2 / 2）

他滑进水中，很快地，便潜游到你面前，露出一颗湿漉漉的脑袋。你一只手搂着蛋，一只手伸下去摸了摸他的头发。他看起来不觉得头是要害，或者说比起肚子的要害简直浅多了。他又呜了一声，呆呆地说：“可可。”你知道他的意思是有点害怕和恳求你。他可能未必懂你的意思，只是觉得这种气氛可怕，像有什么不好要发生。你把蛋递给他说：“接着吧，抱着它说话。”这样他大概能放松一点吧。你只是要重复强调一下你对蛋的所有权而已。

头发很快地把蛋接过来，他搂在胸前，发丝将它层层裹住成茧，他脸上像长出一口大气。你想揍他。你尽量和颜悦色地说：“你是在哪里找到我的？”这回他回答了，脸颊边有一缕头发胆怯地伸起来，指了一个方向。

你觉得你接下来的笑容像骗小孩的：“我这几天翻了一下，觉得好像有些东西丢在那里，你能带我去那个地方看一下吗？”

他说：“我……给你……找？”他的咬字在你听来竟然还有些不清，颠三倒四。到底是因为徽章的质量问题，还是阿喀琉斯自己说话原本就这样呢？你也不太清楚。你说：“不行哦，因为我也想不起来长什么样了。”你笑着说：“我们去海上玩一玩？顺便带我去那里找东西，然后我们玩开心再回来。”

他有点犹豫，但你拼命哄他，告诉他，只是“找东西顺便去玩”。过一会儿他就逐渐被说服了，他是对玩很感兴趣的。在你说起这么美好的一段假设，和他一起在海面上逛一段日子，让他有什么好吃的给你带回来，他明显注意力就被吸引了。

你教他在海上用石头打水漂【你收集的压舱物】，他用头发，尾巴和长长的手指挨个打了一轮，最后发现是结成一块饼板的头发打水漂最厉害。他的记录是一百五十八个水漂，石头围着你们打转，被每个碰触的水圈溅得越来越高，实乃惊世骇俗。你板着脸警告他：“不许作弊。”他正爱惜地抱着自己的尾巴，摸那片蓝纱，看有没有地方被磨伤，蛋被头发圈在他的肚子上，装作没听见你的话。

你作势要去抢蛋，他就惊啊着挥舞着头发，迎风冲出去十几米，贝壳被浪花打得晃来晃去，差点翻船，你不得不大马金刀坐在中间稳定重心，垫底保暖的叶子哗啦哗啦，鞋底进了水，你拼命舀。个小王八犊子！等水平静了他再探头探脑地游回来，你神情凶狠，作势一伸手，一个探身，他又“啊啊啊！”戏精上身的惊恐又兴奋，继续拍着尾巴，滚出去好几米。

你觉得你也够傻的了，在大晚上，陪他玩这种傻不愣登的游戏。你把叶子扔出去，用海绵当餐巾纸吸了水，擦干净贝壳底。你把鞋子脱下来，用捆绑的树枝倒插在贝壳边上。这时叶子也被阿喀琉斯弄干了，湿漉漉的手递回来。你揍了他的手，他呜的一声。你不理他，把叶子铺回去。

为了试验，你也准备今晚在海上睡的。剩下的叶子举起来已经是一条穿好的门帘，线是你抽出来的叶脉。贝壳上半部分你特意固定了一个弧度，粘起两根树枝。这样，你就可以将门帘挂在上面了。把它一放下来，海风就少了一大半，整个贝壳里陡然温暖起来。

你躺下来，月光点点滴滴从叶子的缝隙里漏入，突然一黑，阿喀琉斯的头探了进来，好奇地瞅着里面。你知道他一定会好奇进来看的，你的手指正等在那里，弹他滴水的脸颊。他永远也不记得碰你的时候要弄干自己。

他吓得嗖地退出去了，但过一会儿，又经不住好奇心地，偷偷摸摸地凑进来。在山洞里的时候，他可没有机会，这样趴在海上，往你的床里看。这里很温暖，他很喜欢。你已经躺下了，将脱下来的衣服充当被子，撇过头去时，包包垫起来的枕头高度正好可以令你的眼睛和他对视。

“晚安咯。”你说，并翻过身来，也趴在边缘，托着下巴看着他。那双深蓝的眼睛正望着你，如果失去一切肢体语言和神情的话，它看起来就是没有任何情绪的。望着你的时候，像深海寒冷的吐息。其实你一直都知道，阿喀琉斯是一条爱玩的、好奇的、没心没肺的、淡漠的人鱼。你问：“要喝椰子吗？”你也只是问问，因为知道卡卡是不会喝的。当然不会，他理都不理。就像椰子那样，一时的兴趣过后，他就毫不留恋地无视了。

你摸了摸他的眉毛，然后是那双宁静的、湿润的、滴水的眼睫毛。冰冷无情的雕塑突然活起来，他眨了眼，歪头拱了拱你的手，说：“呜？”

你笑起来地说：“晚安咯，卡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