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玉碎(1 / 2)
王善宝家的自觉捏了黛玉的把柄,面上得意,觉得在探春那里吃了暗亏,被自家外孙女下了的面子,可算是找回来了,说话十足的底气:“林姑娘这话说的,奶奶奉了太太话来查检姑娘们的院子,若是行的正坐得直,只是不怕什么,如今看来林姑娘心虚得很呢。”说着把手上的帖子递给凤姐,“老婆子不识字,可这些年跟在大太太跟前,也算瞧了点市面,这个总该不是姑娘自有的吧?”
见她这样,凤姐也不忙着安抚黛玉,先接过了看,她虽也识字不全,但至少看得出来厚厚一沓纸笺落款都是同一个,心底已然明白过来,便也不细看,放在桌上对着黛玉道:“妹妹别怨我,原是奉了太太的命来搜查,总叫我做恶人的。这个想来是明家哥儿的笔墨,既然没有越礼的物件儿,咱们两家过了明路,自是算不得什么。”
又对着周瑞家的说:“林姑娘与明家来往,是老太太默许了的,你只管如实回了太太。”
从王善宝家的一说话,黛玉便明白过来这群人的来意,略一思量,想通其中关窍,黛玉顿时气的浑身发抖,再看凤姐嘴上说着算不得什么,话里话外却叫人不舒服的紧。
“凭你们是个什么东西,也来抄我。便是皇帝老儿来了,也不能没个由头儿,罪名来抄检,你口口声声说都抄遍了,我只问你一个,那薛大姑娘尔也抄过了?”
黛玉可不信宝钗能被抄,今日自己不察,受此羞辱,宝钗却未必能叫人得了逞,薛大姑娘看着好性儿,却是个再高傲不过的,偏心性手段不缺,定不会善了。
“薛姑娘是亲戚,岂有这个道理?”周瑞家的嘻嘻笑:“林姑娘这是气什么?左右是你来日夫家给的,便当是提前受了,想来太太也挑不出什么的。不过说来这表姑爷也是够吝啬的,连个同心如意什么的也不送,也就你们小姑娘才喜欢这些字啊画啊,没个实在的。”
她还有些遗憾,没能搜出些更私密的,不然就是告到老太太那里,也是有话说的。
这就得说明煦送东西的风格了,大多是女儿家用的,也没什么特殊的隐喻,便是别人瞧见了,也只当是黛玉私库里的,或者新打的,而林姑娘私库充盈是贾家都知道的,绝户之门嘛,他们总是这样说,带着一种艳羡的意味。
这话说的过分,凤姐连忙打断:“妈妈这是喝多了,胡言乱语呢。”
“薛姑娘是亲戚,难不成我们姑娘便是姓贾的。”黛玉自持身份,不愿与那婆子分辨,紫鹃又急又气,手里捧了两块碎玉,红了眼眶:“姑娘,方才他们直闯了进来,将那箱子直接倒在地上,这玉便碎了。”
凤姐儿凑过去看,只碎了两半,还能看出形状来,瞧着是个精致的,料子也不错,只是这玉小巧,看着不像是外男之物,想来如此,婆子并未在意,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缘故?
黛玉一看心便凉了大半,只觉一股气血直冲脑门而去。这抹流云是幼时明煦相赠,补给自己的见面礼,后来没多久两家就定下了婚事。
古语云:投我以木瓜,报之与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自古就有赠玉定情一说,之后明哥哥虽然也送了不少东西,但大多是实用之物,玉确实再没有的。于是这块玉就被黛玉收在放明煦来信的箱子里,连带着女儿情思,存放了这么多年,如今却遭此厄运。
见黛玉脸色不对,凤姐儿还没说出“改日嫂嫂补给你个十块八块的摔着玩。”劝慰的话来。
“姑娘。”只听得紫鹃一声惊呼,就见黛玉厥了过去,倒在紫鹃身上人事不知。
凤姐唬了一跳,连忙令平了取了药丸来,给黛玉服下。又是顺气又是掐人中的,可算是醒过来了。
黛玉睁开眼瞧见凤姐坐在床边,冷笑道:“嫂子就当可怜可怜我,离了我这地儿吧。”
凤姐忙道:“好妹妹,你别气,为了些物件儿不值当。可别气坏了身子,老祖宗知道了可饶不了我。”
黛玉别过身子,并不理会。凤姐又哄了一会儿,仍是不好。也知道黛玉脾气是个倔的,无奈之下只好先带人走了。
因这一起子,黛玉一夜未睡,心里又是恨又是委屈,到了清早,眼睛已经肿成桃子,却还是唤来紫鹃梳妆。她受此大辱,断没有忍下来的道理,平日里恐被说闲话,向来不多生事端,可如今换来的是被人骑在头上,泥人且有三分气性,还真当她是泥捏的。
黛玉没用早饭便带着紫鹃去了贾母处,可凤姐儿仍是已经在了,正在与老祖宗说话逗趣。
“玉儿来了,快坐下。鸳鸯,把那碟豆腐皮包子并着碗薏米红豆粥端上来,这丫头一准没吃饭过来的。”贾母把黛玉拉至身前,也不抹弯子:“昨晚上的事儿凤丫头同我说了,委屈我儿了,这事儿是她对你不住,今日我压着她给你赔个礼。”
凤姐果然起身给黛玉弯腰施了一礼:“好妹妹,饶我这一回,日后再不敢的。”
黛玉坐着旋了个身子,避开这一礼,清冷道:“嫂嫂一贯知道我人这小性儿得很,这礼我如何受得起。”
凤姐儿被怼的面上讪讪,正巧鸳鸯端了吃食过来,凤姐连忙去接,竟要亲自侍奉黛玉吃饭。
“好了,凤丫头,你且让她安心吃饭吧。”贾母出言阻止,又对着黛玉劝道:“玉儿现在年纪还小,身子骨最为重要,可别不知道轻重,东西都是死物,不论什么时候,自个儿身子骨最是不能坏的。”黛玉低头吃饭,贾母默叹了一声,今日才起身就见凤丫头在了,交代了昨日的事,虽说言语中有些自我开脱,但贾母人老成精,当下就在脑子里还原了差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