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余生(1 / 2)
翌日一早,长安城外的十里亭外,周沅着了一身鹅黄色的短打,头发扎成高马尾,腰间插了一把短剑,脸上隐隐带着笑意。若不是举止过于端庄了些,倒活像个十七、八岁行走江湖的小姑娘。
怀王着了一袭白衣,衣角上细细的纹了银线,简约而不简单,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他手上拿着一把合拢的扇子,微微的敲着手掌,要多风流倜傥便有多风流倜傥。只是嘴角总是带着一丝苦涩,连眼角的笑意都被衬得有些浅薄。
怀王低低叹息,可不是么,自己怎么笑得出来啊。侄儿在床上躺着,知己要策马狂奔,自己呢,在这左右为难。既没本事把真相告诉侄儿,也没本事留住知己,这王爷做的,也太窝囊了。
怀王迟疑了片刻,带着一丝难以掩盖的不舍,把身上挂着的包袱递给她,语重心长的嘱咐道:“这里面是换洗的衣服和银票,也不知道够不够你用的,不够的话随时找人来问我要。别的不敢说,银子管够。”
周沅打开包袱,随手拨拉着,发现这包袱虽小,却五脏俱全,里面有衣裳,有银票,有干粮,还有个怀王府的令牌,好像还有个小册子,倒像是地图。她摸索着把银票掏出来,只见这些银票有零有整的,加起来足足有十万两银子。
怀王一个大男人,能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些,一定是很用心了。这么多的银子,足够她在外面浪个十年八年了,还是挥金如土的那种。若是节约一些,怕是过上一辈子都没问题。
她不觉心中感动,眼睛因为含着泪而视线朦胧。她望着怀王,很诚挚的说道:“李玳,谢谢你。”
怀王的脸上露出了老父亲般的慈祥笑容,叹息着,道:“咳,还道什么谢呢,我这辈子啊,不为你操心,也不知道该为谁操心了。不把你后面的路安排的明明白白的,我实在是不放心你自己出去。”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安排了两个心腹跟着你,他们武艺很高,应该足够保护你平安了。若是外面不开心了,随时回来。只要陛下不罚我个流放什么的,我总是在这里的。”
周沅吸了吸鼻子,重重的点了点头,抿唇道:“我明白。”
十里亭周围种了许多柳树,如今长得正是茂盛,一条条绿色的丝绦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垂下来,翠□□滴。
“柳”字读起来如同“留”字,这十里亭正是送别的好地方,柳树栽在这里,也算是合宜。
怀王仔细瞧着这些枝条,挑了半晌,才挑中一枝看得上眼的。他将这柳枝折下来,递给周沅,道:“拿着罢,它是长安的柳条,与外面不同的。”
周沅接过柳枝,也学着怀王的样子,踮起脚尖随手折了一枝下来,塞在怀王手里,道:“给你。”
怀王瞧着那柳枝,啧啧道:“你这也折得太随意了,你瞧瞧,它的叶子都没长全。你看我挑的,那可是这临近的几棵树上长得最好的,这才称得上我们阿沅嘛。”
周沅笑着道:“你看不上便还我,我不觉得它丑。”她说着,便从他手里夺那柳枝。
怀王忙拿高了些,道:“哎哎,你这个人,怎么经不起开玩笑呢?它不丑,我丑,行了吧?”
周沅低声笑着,道:“不早了,我先走了。你若是有空,便帮我照看着些我爹娘。好不容易知道我大哥是诈死了,现在我又得来一次,真是不知道我阿娘受不受得了。”
她幽幽叹息了一声,翻身上了马。这马温顺,她倒还驾驭得了。
怀王苦笑着和她摆手,道:“你放心罢。有我在,总不会让你爹娘吃了亏。”你阿娘受不受得了我不知道,我家傻侄儿是真有点受不了了。
周沅握紧了缰绳,想开口说些什么,终是没说出口。她是想告诉他,等到自己走了,可以把一切都告诉李承浚。可想想,还是算了。她这辈子终究没办法和李承浚在一起的,倒不如让他死了心。
也许,等她再回长安的时候,他身畔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可以过上平静而幸福的生活了。起码,是正常的生活。
喜欢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前途好走。
想到这里,她的心微微有些胀痛,真是可笑,这么多年,一直是他前进她后退的,直到了她要离开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爱他。这种后知后觉,不知道是上天对她的怜悯,还是对她的惩罚。
它避免了她这几年来日日夜夜的纠结和辗转难眠,却也预示着,她再也没办法那么轻松的转身离开了。
送走了周沅,怀王刚晃悠到朱雀大街上,盘算着要不要进宫去看看,便被人逮住了。来人是两个宫人,一见怀王便急急行礼,道:“殿下,陛下请您进宫一趟。”
怀王上下打量着他们,一副担心自己上当受骗的样子,道:“传旨也该去怀王府啊,这满大街的转悠是怎么回事?”
那宫人急得满头大汗,忙回道:“奴才们已去过怀王府了,见殿下不在,本想着回宫复命的,谁知在这儿遇到了殿下,真是巧。”
怀王用扇柄挠了挠头,叹息道,这可不真是巧了。我不想进宫,就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李承浚那小子啊!撒谎我又不大行,直说我又不敢说,真是,好人难做啊!
怀王见推脱不过,便也只得硬着头皮随他们走了。
甫一进宫门,还没见到李承浚,便见崔白急急迎了上来,瞧着样子,倒像专程在宫门口等着他。
怀王一个头两个大,连看着崔白都有些发怵。崔白看着倒还算温和,向他行了礼,便随他一起朝着太极宫走去。
崔白温言道:“殿下,我只求一句实话,阿沅,她到底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