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27 老气(2 / 2)
明明脆弱,不肯服软,性情越来越怪。钟嘉苇是真怕阿霓学坏,不想有一天,阿霓突然跑来问高楚杰,怎样才可以做警察。此后,脾气乖戾的阿霓转了性子,做乖学生,上警校。一面怕她学坏,一面又怕她做警察受伤。
幸好,这几年,她一直平安无大碍,只除傅时津一个意外。至今,都不能理解阿霓怎会钟意傅时津?
年轻时髦的靓女,要钟意也该钟意警校同期同龄的靓仔啊。
时至今日,他们已经结婚,她做姑妈做长辈,也该接受。
“阿霓,你已经结婚了,身边有人,有些事情,你不用一人承担,明不明白?”
她当然明白,太明白了,否则哪会主动想到结婚一事,尽早占据傅时津一人,她承担不住的心情才有地方停留。她太明白了。
“姑妈,我明白。”
有她爹地妈咪做残酷例子,钟嘉苇只想阿霓做一个简单人,平平安安。做警察,是无奈答应,是高楚杰认为钟霓做警察,便会自知分寸,不会走歪路。
“阿霓,今晚留下食饭,我下厨。好唔好?”
姑妈这样讲,她哪有拒绝的道理。“好啊。”
西九龙重案组,新任高级督察空降,上位第一件事情便是接手O记的案子。曹Sir被调走,大家一半开心一半不舍,但更多是意外,新任高级督察居然是隔壁CIB的?
最最最惊讶的是江月,她愣在桌前,一杯奶茶都被吓洒了。钟霓知不知她新婚老公是她的新任顶头上司啊?她不用再面对谢顶又毒舌的曹Sir,面对新婚老公上司,是要开心还是要发疯?
疯了,真疯了。
江月吞下唾沫,趁空闲时准备发短讯问钟霓情况时,傅时津突然从里面办公室出来,讲今晚连同CIB有共同行动,目标是白头佬。
丧龙站在码头,将货交给大烟哥,大烟哥接过手扔在船上。丧龙看了他一眼,递给他一支烟,大烟哥接过手,手忍不住发抖,没接住,一支烟掉到地上,被风吹地滚动。丧龙俯身捡起,叼在唇间,又从烟盒抽出一支递给大烟哥,笑笑讲:“抖乜啊?你怕啊?”(乜:什么)
大烟哥眼神躲闪,“许叔若知我反他,他一定不会放过我。”
丧龙嗤笑一声,“怕乜?他不会知是你做反骨仔。”他抬抬下巴,直指船上那批货,“知不知那批货怎么来的?”(反骨仔:叛徒,内鬼)
“义和那些工厂……”
丧龙摇头,“我们当是普通丸仔,市场价太低,卖不卖、赚不赚钱没所谓,那些工厂本该就要关闭,白头佬瞒着汀爷搞东搞西,跟鬼佬合作,几批货藏元朗工厂,被差佬一锅端,若不是祖宗兜着,进去喝茶的不是白头佬,是汀爷啊。论反骨仔,是他,不是你啊。”丧龙用力拍拍大烟哥的肩膀,“今日壹和是公司,大公司啊,不是义和会啊,前几年专案组解散,义和差不多也散了,大烟哥,你敢走白头佬这条路吗?他不怕,你不怕日后你老婆被人搞啊?”
大烟哥抬起头,躲闪的眼神终于有凝聚的迹象。丧龙知道自己的话起作用了。离港回归没几年了,谁敢走这条路?有够蠢,几个叔伯都已洗手做正经商人,即便不是,表面也做个慈善家,赚大钱,只用小部分钱财做善事,赚得好名头。
大烟哥,要做好人啊,做个好人才是真本事啊。
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做好人的。
当晚,白头佬从澳门回来,收到大烟哥消息,到码头,上船检查货。问大烟哥货从哪里找回来的?
那天,货被O记运走,马仔截货,半路失踪。查了数天,找了数天,何老板个醒目鬼都查不到,偏偏到了他这个性子太直有些蠢的义子手里。(醒目鬼:精明人)
大烟哥前言不搭后语,白头佬冷笑,一脚踹倒大烟哥,“你吞我货啊?你居然背着我吞我的货?你吞几多啊?”
大烟哥解释没用,白头佬近日被何立源灌输太多废料,满心全是对陆钦南的怨恨,怨恨发泄在大烟哥身上,讲陆钦南阻碍他发财,该死!宣文汀老了!老了就该让位!不是让陆钦南,而是让他!骂大烟哥是废物,这么多天都拿不下一个赌场……
白头佬将大烟哥踹进了海里,船还没开走,重案组警员已上船,制伏白头佬。与此同时,有人提交资料,向廉署举报鬼佬庄,半夜时分,鬼佬庄在九龙城区最豪华地段别墅中被廉政警员带走调查。
丧龙将大烟哥从海水里拉到岸上。大烟哥跪在岸边,看着黑乎乎的海面,有些不敢相信,嘶哑着嗓子,“原来许叔从不是真心待我,他讲我废柴……”
丧龙拍拍他肩膀,心想祖宗从没看错人。大烟哥是忠心,可惜是盲的,盲忠之人死心眼,需用必要手段才可以让他睁大眼睛好好看看。
卖丸仔,遭殃的是全家人。
壹和公司成立的那一天,就定下规矩,壹和所有成员,一律不准碰丸仔。可它偏偏是最赚钱的。
祖宗最厌恶的东西有几样,一样是丸仔,一样是差佬。讲来讽刺,讨厌差佬的人却做了差佬。曾经没机会做个好人,突然间,血淋淋的机会停在他们面前,没得选——
他们没得选。
有人有得选。
丧龙扶起大烟哥,“大烟哥,你回澳门吧,你老婆在那边等你。”
傅时津坐在车内,沉默地盯着黑夜。白头佬望见傅时津,一刹那头昏脑涨,挣开身后警员的束缚,夺.枪朝傅时津扑过去,重案组督察程宇年离傅时津最近,拔.枪对上白头佬,大喊:“放下!”
傅时津站在程宇年身后,对上黑乎乎的洞口,背脊绷紧,面不改色,平静如常,冷漠地望住白头佬。
死到临头,他凭什么底气镇定自若?白头佬对上傅时津,面孔狰狞,无法再控制——
程宇年的手被人握住,对准了白头佬。
——砰。
——砰。
傅时津耳边轰鸣一声,张嘴令耳膜鼓起,但也来不及,声音刺入耳,仿佛撕裂了耳膜。他松开程宇年的手,用力捂住耳朵,往后倒退,撞上车身,跌坐在地。
手机在傅时津西装怀兜里震动。他望住黑乎乎的天,半久后,他另一只手解开西装纽扣,颤抖地从怀兜里拿出手机。
钟霓发来短讯:
“今晚有大餐,姑妈亲自下厨,你乜时间收工啊?需不需我接你?”
他闭住发烫的眼睛。
险些忘了,如今,他应该要做一个怕死之人。
他忘了,他已不再是孤身一人,他有等他回去的钟霓。
他应要做一个贪生怕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