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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番外9(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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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三省》

去年中英非遗文化交流会的时候,方怀善代表锦绣中华的苏绣也被邀请了过去,那时正值伦敦的深秋,路边一排排笔直的枫树站得整整齐齐,枫叶红了一片,在微凉的晨风中纷飞。

清晨薄雾弥漫,天地间一片橘色,像泼了橘色颜料的泼墨画,沾了水,颜色由深至浅,一点一点晕开,混在雾中,像是在玩一场欲擒故纵的游戏,捉摸不透,美的浪漫多情。

他记得当时自己依旧一身严谨的墨色长袖改良版唐装,正巧衣襟和袖口上还用橘色丝线绣了枫叶暗纹,十分应景。

他这一身,在文化交流会上赢得了一众人的赞赏,而行走在摩登的潮流都市大街上时,他却更像是一个异类,引人侧目。

他神情自若,眉眼温润如玉,对旁人好奇的视线恍若未见,漫步行走在晨光里,悠然自在,笔直的身影如古时墨画中走出了谦谦君子。

交流会已经结束,他还在伦敦滞留,一面等着几天后伦敦博物馆开展的苏绣精品展,一面闲散地欣赏着伦敦秋日的风景。

偏僻的公园正中间的喷泉旁有几面倾斜的矮墙,上面被喷涂着光怪陆离的奇怪图案,杂乱无章的线条交相缠绕着,其中夹杂着大大小小的字母,也有粗细不一的数字。

色彩对比强烈,又乱又杂,富有艺术性,像少年时老师教他辨色的颜料盘,看着还挺有意思。

方怀善立在旁边,仔细地辨认着上面的字母,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嬉闹声和欢呼声,一个红色的身影踩着滑板从矮墙上滑下,动作利落流畅,张扬着青春的活力肆意。

微凉的清晨,她却穿着清凉的红色短T和黑色的破洞短裤,下落的那一瞬间,她双手张开,像轻盈的小燕子般掠过,脸上的笑容明媚,看到立在旁边的方怀善,她点缀着金色星星的眼尾一挑,转头朝他吹了一声口哨。

口哨声音极其响亮。

初阳正巧钻出了天际,逆光照射出的光线柔和,透过高大的枫树斜斜的投射在她的脸上,方怀善抬眼看着她角下方一闪一闪的小星星,微微一愣。

他知道自己的面容不错,从学生时期就总是有女生红着脸在他面前跑过,也曾收到过很多封情书,他都秉着君子之风一一道谢,而后将信件原封不动的返还。

这,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有人当面对他吹口哨。

他不由得又多看了这个小姑娘两眼。

她的上衣在腰间打了个结,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衣摆往上移,露出一截纤细的腰肢,他下意识就移开了视线。

亮黄色的滑板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她侧着身体踩着滑板,利落的转身在他脚边划了个圈,而后压着滑板一头跳起,动作干净利落地转身离去。

几个同样踩着五颜六色的滑板的男男女女追了上去,他听到一个金色卷发的男生再用英文喊,他说:薇薇安,刚刚那个穿着吊带裙的美女挺好看的,你穿一定更好看。

那个滑在最前面的姑娘语气讽刺,可声音却清脆好听,她用一口流利的英文怼人怼到自己的同伴无话可说。

最后,她还用英文骂了一句:“ididiot!”

真是个智障!

就连骂人的声音也清脆悦耳,方怀善的目光不自觉的追随着那抹鲜亮的身影,而她再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微熙的光线落在她的身上,让她整个人都明亮了几分,极快的速度带起一阵风灌入她的上衣,背后被缠紧的那一段微微鼓起一块。

清脆的声音渐行渐远,身影很快就消失在眼前橙色的风景里。

他不知不觉就看了很久,待那抹身影彻底消失,他摇摇头微微一笑,收回视线转身背着手向相反的地方走去……

路遇红灯,车子被迫停下。

已是深夜,可帝都内环的道路上依旧车流不息。

方怀善从回忆脱身,转头看向窗外的绿树。

那惊艳的一睹其实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按理来说他早该忘记。

可刚刚一对上她那双调皮有灵气的狐狸眼,那仅仅只有几分钟的记忆便瞬间全部涌了上来。

他记得她流利的动作,也记得她肆意的口哨声,和她脸上张扬明媚的笑。

他还记得她当时讽刺同行的伙伴,说穿裙子怎么方便滑滑板,但是刚刚看她穿裙子打架的动作,可一点也没有不方便的样子。

哦,不对,她说那是裙裤。

他忍不住笑了,然后又浅浅叹了口气。

他低头盯着自己的手,而后翻转了两下手掌。

因为常年刺绣的原因,他的手指头较平常人要大,指节上还隐隐有针眼留下的伤疤。

他大概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去年看到的那一幕记得如此清楚。

苏家老宅地下储物室的最角落里也藏了一块滑板,被折断成两半的深蓝色滑板。

那是他少年时期一度非常渴望,最后却未曾实现的愿望。

毕竟谁都不是天生就这么墨守陈规、恪守礼仪规矩、常常在绣架前一坐就是好几天的,谁都曾有天真浪漫、调皮顽劣的幼稚时候。

他也有过,只不过几天而已,就被迫藏进了储物室的角落里,任它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

……

车停在酒店门口,他付了钱礼貌地与司机师傅道谢后下了车。

他脸上的表情温和,如沐春风,眼神认真真诚,眉目依旧清俊,温润如玉。

就连司机都被看得不好意思。

方怀善转身向酒店大门走去,还没踏上楼梯,一辆出租车突然停在旁边,他眼睛余光看了一眼,脚步突然就顿住了。

车门被打开,司机大叔下车径直走向后车厢从里面提出一个行李箱,然后看了看箱子又看了酒店大门,一脸的为难。

酒店大门口停车不能超过两分钟……

方怀善先是注意到那个玫红色行李箱,他觉得觉得眼熟,行李箱上方挂着一个同色系的上小包,小包上的拉链上还坠着一个歪着嘴巴的毛绒小兔子。

他之所以会觉得它熟悉,是因为刚刚在胡同里,这只兔子的绒毛蹭他的手心蹭了一路。

那个小姑娘啊……

方怀善无奈苦笑,抬脚走向了司机。

也许是因为方怀善特殊的穿着容易让人印象深刻,司机对他还有点印象,看到他就像看到救星一样,连忙将手上的行李箱交到他的手里。

“还好看到你了,这是你女朋友的行李箱,她忘了拿了,小伙子你帮忙拿一下。”

“奇怪,你们都要到酒店为什么要分开走?吵架了?”

“唉,不是叔叔我说你啊小伙子,再怎么生气也不能让女朋友一个人回酒店啊!”

看着司机大叔一脸谴责的表情,方怀善刚张嘴想解释,但是司机大叔突然回头看了一眼,着急忙慌道,“好好哄哄小姑娘,我女儿也和她差不多大,很好哄的,这里不能停车,我走了。”

说着他转身就走,一边走还一边回头非常热心地朝他喊,“小伙子,记得叔叔的话,好好哄哄小姑娘……”

车门打开后又被关了,方怀善看着扬尘而去的车子微哂地摇摇头,然后推着行李箱走进了酒店大堂。他走到前台和前台小姐打了一声招呼后,拉着行箱走到大堂中间,好整以暇地在长沙发上坐下,耐心地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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