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风再起(1 / 2)
玉湖桥以青石筑成,桥上的石柱栏杆皆精雕细琢,飞云走兽,应有尽有。
站在玉湖桥中央,可以纵观整个沁芳湖的景色。碧水连天,波光潋滟,偶有清风吹过,更觉清凉舒适。远眺,可以望见千秋亭附近,出事的画舫还停在那,在今日这尤显寂静的沁芳湖中,它像一位孤独的佳人,摇曳生姿,却无人相伴。
桥上,一个身着暗灰色长袍的男人孑然而立,正望着千秋亭的方向。
夜晟泽和洛白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了他,鬼使神差的,两个人对视一眼,他们没有急着去桥下查看找到的线索,而是先上了桥。
男人正思量出神,并没有听到脚步声,一直到夜晟泽和洛白到他身边,他才恍然回神。他面色微白,眉眼清秀,一双眸子里含着浅浅的水雾,落寞和忧伤相交映。许是因为诧异惊慌,他唇微微张开,明明是个男人,却莫名的给人一种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感觉。
这模样,让洛白瞧着也不由的愣了愣。
这片刻的工夫,男人已然冲着他们福了福身,“见过世子爷,”并不似一般的男人,声音或粗犷或低沉,男人开口,声音虽然略显沙哑,但却比寻常的男人要柔和不少。
洛白听着这声音,秀眉微挑,“阁下莫不是……杨玉笙?”
这么巧?
在长盛戏楼没瞧见他,却在沁芳湖遇上了。他这副神采,难不成是在为柳如月感怀?可班主不是说,除了一个唱戏一个听戏,他们不曾有交集吗?
洛白心里正琢磨着,便听杨玉笙回应,“正是。”
“你怎么会在这?”
听到询问,杨玉笙的目光不由的再看向沁芳湖,“来散散心,”
“散心?”
“是啊,散心,”杨玉笙眼神落寞,面露苦笑,“人这一辈子,又有谁能事事顺遂?我昨日还是长盛戏楼的角儿,可今儿嗓子却突然坏了。郎中说我是误食了药,伤了嗓子,以后怕是没机会再继续唱了。我本就无家,是个随水浮萍,唯一的本事也就是唱戏了。如今连戏都唱不成了,心里又如何能畅快?”
一边说着,杨玉笙一边双目微闭,伸开了两臂,像是在与风相拥一般。
僵硬苦涩的表情,在一点点舒展。
“可在这,所有的郁结都能被吹开,日子总归还得过,人还是活着的好。不能唱戏,我还有别的事可以做。活着,就还有希望。”
活着……
听到杨玉笙说这两个字,洛白的脑海里,忍不住闪过柳如月的死状。在濒死之前,她是否也曾贪婪的想过要活着?如果有,那她为何不自救?如果没有,那又是何事让她心若死灰,不再贪恋人世?
眉头紧锁,洛白看着杨玉笙,“你可知道柳如月?”
“当然知道。”
收回双臂,杨玉笙看向洛白,神色自然,不慌不忙。
“在这京中,怕是少有不知道柳姑娘的,从前是为了她的美,而今则是为了她的死。这阵子,柳姑娘没少来戏楼听戏,虽然我们不曾说过话,可我记得她的模样。谁能想到,那么娇媚明艳的一个人,会死的那般惨?或许这就是命,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人活在世,祸福难料。她会死,我会哑,谁又能预料到,明日还会发生什么?”
话音落下,杨玉笙摇摇头,不愿再多言。
冲着夜晟泽和洛白福了福身,他说了句“告辞”,便离开了。他走的不快,脚步轻盈,长袍衣摆浮动,宛若步步生莲。
洛白瞧着,眼睛不由的眯了眯。
“看什么呢?”
一直不曾开口的夜晟泽,站在洛白边上,瞧着杨玉笙的背影淡淡的询问。
洛白也不瞒着,“班主说杨玉笙是个木讷的人,不会跟女人打交道,可是我瞧他倒是挺会说的,跟‘木讷’二字可不搭边。而且他身形很好,即便嗓子有些沙哑,但听起来依旧很舒服,我还挺想听他唱一出的。他身上带着一股柔弱之态,装扮起来,在戏台上应该很好看。”
“我发现,你见到了好看的男人,总要多看两眼。这毛病……得改。”
话音落下,夜晟泽先走一步,奔着桥下去了。
永亲王府的人在玉湖桥下找到了藏小船的地方,而且他们经过排查,还找到了小船的卖家。现在人都在桥下等着,他们过去,正好能瞧瞧现场,再问问情况。
洛白也不耽搁,她快走两步跟了上去。
玉湖桥下。
穿过岸边的草丛,可以看到桥下的状况,最邻近岸边的桥洞上,两侧各钉着一根粗长的棺材钉,上面系着麻绳,大约是用来绑住小船用的。在岸边上还有一些碎石,一块浸了水的薄木板,一堆杂乱枯黄的野草。
“王路,卖家呢?”
“回世子爷,在呢,”王路应着,一挥手就让人将卖家带了过来。
燕京城里一共有三家船行,主要做的就是修造画舫,买卖小船的生意。夜晟泽还以为,这卖家会是三家船行的人呢,可不成想却是个满身鱼腥味的老汉。大约五十来岁的年纪,背佝偻着,他的脚上还沾着些鱼鳞,看上去并不像买卖船只的。
夜晟泽挑眉,“这船是你卖的?”“是,是是,”老汉听问连连点头,“这船就是小人卖的,还是小人亲自弄到这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