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86章(1 / 2)
音晚将礼物归还,放下遮面青纱,指挥着骡车依次前行,而自己则钻入马车中,马蹄轻踏,须臾间便没入川流人群。
萧煜手扶雕栏,遥遥望着她的马车,目送她远去。
秋意渐深,风中淬染冰凉,撩过侧颊。萧煜痴然而立,轻缓笑开。
竟是在洛阳。
洛阳乃陪都,萧煜这些年励精图治,整顿朝纲,将洛阳做为控制中原地区的重要据点,一年之中总要来住几个月,文?武朝官随侍,各地流转的公文也都送入行宫。
饶是这样,两人竟就错过了整整三年。枉他往突厥草原派了无数密探,试图从耶勒身上挖出音晚的下落,却不想,伊人未行远,就在自己身边。
真是奇怪,音晚怎么会在洛阳?
按照萧煜得来的消息,耶勒应是苏惠妃的亲弟弟,也就是音晚的舅舅。
耶勒为了阻他找到音晚,布下如此迷魂阵,甚至不惜把穆罕尔王祭出来当靶子,看上去对这个外甥女是极上心的。音晚为什么没有好好待在瑜金城或是草原,接受舅舅的庇护照拂,反倒自己跑到了洛阳?
古怪,真是古怪。
萧煜觉得这里头定然有他不知道的事?,回到行宫,又召了校事府吴勉过来,要他继续派人查耶勒。
吴勉道:“臣正有要事?禀告陛下,草原上的耳目传来消息,耶勒在狼山继任大可汗后便没有回王庭,将政务交托给心腹后不知去向。”
萧煜正摆弄那两只小瓷狗,心想这么可爱的狗怎得就入不了音晚的眼?忽而手一顿,抬眸看向吴勉:“什么?不知去向?”
“是,耶勒此人诡谲难测,臣等怕打草惊蛇不敢跟得太近,越过韶关就跟丢了。”
萧煜品咂出些什么:“越过韶关?这么说耶勒是来了大周?”
吴勉点头,流露出困惑:“他并没有带多少?护卫,是微服出行。”
“有趣,真是有趣。”萧煜轻轻一笑,心道他当初果然没有看错,这新一任的草原霸主颇为与众不同,刚升御便要不顾安危跑来敌营,也不知大周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念念不忘,不惜以大可汗之尊涉险。
他这样想着,似是触到什么关窍,笑容微凉,目蕴精光:“朕让你查耶勒的身世,可有收获?”
吴勉回说:“兀哈良部的人口风都紧,查起来甚难。臣辗转从别处打听到,好像……那位深受耶勒敬奉的灜山族可敦并不是他的生母。”
“什么?”
萧煜脑筋转得飞快,苏瑶姓苏,又守着灜山族旧规,自然不是兀哈良前可汗之女,耶勒如果不是苏瑶母亲所生,那这姐弟之间岂不是半点血缘都没有。
耶勒同苏瑶没有血缘,便是同音晚也没有。
萧煜随意搭在瓷狗上的手指不禁抵紧,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吴勉退下后,望春将一摞奏疏送进来,萧煜漫不经意地打开一封,见是兵部呈送来的邸报。
突厥骑兵骚扰颖川郡,劫掠大周百姓过冬口粮,与颖川守军正面冲突,双方各有死伤。
萧煜看了看邸报的日期,正是耶勒继任大可汗前没几天。
他御笔朱批,勒令守军死守边防,若再有突厥骑兵侵扰,务必全力迎击,格杀勿论。
这些年大周和突厥之间还算太平。云图中风后突厥内部群魔乱舞,争权夺利不休,自然无暇来犯。而这些年萧煜将精力多放在吏治税务,与民休养生息上,也没有去找突厥晦气。
过去三年,双方都没有精力大兴兵戈,倒维持住短暂的和平。
但如今,萧煜稳坐帝位,乾纲独断,大周国力日盛,已不惧一战。而耶勒亦斩尽政敌,排除万难登上大可汗之位,他本骁勇善战,自然不甘偏居一隅,迟早会将剑对准中原。
局势变幻至今,注定萧煜与耶勒之间终有一场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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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静容收到音晚来信后火速赶回,因只有了晕栒锦不够,还得给卢府侍女们赶制秋衫,如意坊上下忙得脚不沾地,只等大老板回来坐镇。
虽瞧上去兵荒马乱,胡静容这一趟却没走空,带回来个清隽文秀的书生,褒衣博带,白面气净,看上去至多弱冠之龄。
胡静容罕见的规矩站在人家身边,敛袖扶钗,甚为正经道:“这是柳元,今科仕子,不幸落榜,盘缠用尽,觉得无颜见江东父老,辗转流离在洛阳城外,被我给捡回来了,今日见过也算是认识了。”
柳元颇为懂礼,依次与绣娘们招呼。
音晚素来不爱这种热闹,独自在里间描样,隔着道竹篾帘子,瞧着外面热热闹闹,不禁勾唇浅笑。
胡静容请大家吃松仁豆腐和葡萄水晶团子,在外面分过,亲自提着八宝瓒食盒和一束鲜妍桃花进来给音晚,笑得花枝摇曳:“也不知是哪个郎君偷偷恋慕你,连着数日一早如意坊门边便搁着一束桃花,这个季节,也不知是怎么种出来的,怪稀奇的。”
音晚十分喜欢簇满枝桠的夭夭桃花,小心将花束插进瓷瓶里,道:“咱们布庄里这么多美人,既是放在门口的,怎得就说一定是给我的?”
胡静容目中流光潋滟,透出狡黠:“美人虽多,可唯有你爱极了这桃花,不是给你的还能给谁?”
音晚一怔,想到了耶勒,但立即便打消了这猜测。
不说他不会有这种细致心思,但说如今天寒根本不是桃花盛开的时节,这里又不是能供他呼风唤雨的草原,怎么可能种得出桃花?
只要不是他,音晚就能松口气。
胡静容和她话了会儿家常,朝外努努嘴,问:“你瞧着如何?”
她问的自然不是花,而是人,是那个稚弱书生。
音晚调侃:“你可从来没有这样问过我,怎么了,这一回认真了?”
胡静容捏了颗葡萄团子喂给音晚,道:“这一个跟从前那些不一样,是个规矩的,又是个读书人。我想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我也该正经找个主儿。”
她有一瞬的怅惘,立即盖过,认真合计:“年纪轻怎么了?找个小的我占便宜。若是跟我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不是妻妾成群就是孩子一大堆,我可不耐烦给人当后娘、去后院争宠。我身后偌大家业,养的起年轻郎君。”
音晚认识胡静容这么久,就从未见过她拨弄算盘珠子失手过。她笑了笑,道:“既然你打定主意,那年纪自然不是问题。要紧的是人品,总得好好观察些时日再说,事?情总归急不得。”
胡静容从她这里得到肯定,容色瞬时亮起来,拉着音晚的手,亲柔道:“你那当兵的夫君到底还能不能回来了?孩子都三岁了,他这父亲可做得忒省事?了,别是外头有人了。”
音晚笑靥微僵,声音低徊:“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