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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即温与景棠离开后,雪洞般的空间恢复寂静。
“霍小姐,您的营养餐送到。”
随着冷冰冰的AI电子音,门再次滑开?。
沈绒以为有人送餐进来,没想到从门外进来的唯有一个智能保温餐柜。
半人高的圆柱形餐柜,通体白色。就像扫地机器人似的,它能在室内自行移动,但?速度更快,也?更平稳流畅。
当它滑行?到沈绒床边,柜门自动打开?,露出里面的餐盒、餐具。她只要一伸手就能触到。
“请您用餐,祝好胃口。”AI语音平板无波。
意料之外,但?也?算情理之中。对于冷得像冰块的苏嘉明,比起与活人打?交道,大概他更习惯与智能机器共处。
沈绒不禁怀疑,这栋高楼里是否一共也没几个活人,大部分佣人的工作都被机器代替。
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话不是毫无道理。小时候沈绒与玩伴们一起玩资助游戏,用零花钱资助世界上各种独立机构和组织。她资助的大多为慈善机构、艺术组织、文学社团、考古协会之类,而?苏嘉明的目光往往落在各种高端科技实验室。
她不禁反思,自己小时候怎么会把苏嘉明当成软绵绵的漂亮人偶,他分明更像冰冷冷的机器人。
食物的香气飘散开来,她感到饥饿,伸手取出餐盒。要摆脱虚弱状态,尽快离开这个地方,空着肚子可不行?。
这份营养餐考虑得?很周到,不仅营养均衡,易于消化,食物的形态也?都方便用勺子直接取用。汤水盛装在密封的透明杯子里,温度适宜,以吸管饮用,不会泼洒出来。
如此一来,虽然她的左手还打?着点滴,只用右手也?能进餐。
匆匆吃了几口,味道不错。她忽然注意到,餐柜里除了餐盒和汤饮,还有一碟橘子糖。这不是适合成年病患的食物,倒像是安抚生病小孩的零食。
白瓷碟子里的糖果,颗颗饱满晶莹,泛着蜂蜜般的光泽。这种橘子糖是南欧某地的特产,在国内并不常见,她也很久不曾见过。
但?她还有印象,小时候有段时间,她特别爱吃这种糖。
有一回,她生病发烧,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总惦记着橘子糖。但?糖果吃多了不利于健康,霍白吩咐佣人把她看住,不准她多吃。
于是,她就让苏嘉明悄悄带橘子糖给她,她藏在枕头下面偷偷吃。
她为了哄他听话,故意胡说:“姐姐告诉你一个秘密:生病时多吃糖,就不难受了。”
他低下头,没应声。
“嘉明记住了吗?”
他的声音软软的,一字一顿,像春日树梢吐露的花苞,嫩得能掐出水来。
“记、住、了。”
她笑逐颜开?,塞给他一颗糖:“真乖,奖励你。”
那时的苏嘉明才五六岁,性格孤僻,不爱理人,唯独听她的话。记忆里的那个男孩如此乖巧可爱,像某种温驯的小动物,而?现在的苏嘉明……
想到他说要把她关起来,她背脊发凉,胃口倒了一半。食不知味地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勺子。
“把这些都撤走吧,我不想吃了。”
AI平板的声音适时响起:“好的,您把不需要的食物放回餐柜即可。”
很快,餐柜带走了营养餐,包括那碟她没有碰过的橘子糖。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这里?”她问。
“您随时可以离开。”AI回答。
这个问题很重要,谨慎起见,她又确认了一遍:“苏嘉明允许我随时离开?,现在也行??”
“是的,霍小姐。如果您想回C市,这里有直升机,可以直接送您去机场。”
C市是沈绒工作定居的城市。她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看来苏嘉明的确没有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她现在还挂着点滴,身体虚弱,暂时不宜动身,但?最迟明天应该就可以走了。
明天她的生活将重归正轨,把今日的所?见所?闻锁入记忆深处,当做无事发生。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明亮了几分。
但?这种轻松的心情像一个漂亮的肥皂泡,被AI的下一句话轻轻击碎——
“主人说,游戏结束了。您这次离开?,不久之后会自愿回来。”
她神色一凛,这话是什么意思?苏嘉明想干什么?
面对她的再三追问,AI就像失灵了似的,不发一语。
她转言询问今天的天气情况,立刻得到详细回答。可见AI运作正常,只是不回答某些问题。
放在床褥上的手指渐渐收紧。
她很快就会自愿回来?不,她当然不会自愿回到这个鬼地方,除非是……
……被胁迫。
独坐在床上,望着雪白的墙面,忧惧的阴影向?她缓缓笼罩过来。
虽然她坚定地声称自己绝不妥协,但?其实她心里明白,如果苏嘉明真想逼迫她,其实一点也不难。
之前苏嘉明安排穆琳娜登场,让许宣然与沈绒分手。这是利诱,成功了。
后来轮到程安,苏嘉明利用姚思思,又让谭信找程安直接开?价。有利诱,也?有离间,但?都失败。
下一步会是什么?
如果不是直接抓走她、限制她的人身自由,那就只能是胁迫。
她可以把自己豁出去,却不能不在乎那些无辜的人,比如崔小圆,比如程安。
这是她的致命软肋,一开?始就很清楚。只是之前苏嘉明一直没有这么做,她以为他仍有所?忌惮,不敢太过分。但?这次,在他提及囚禁之后,她那种乐观的猜想就开?始崩溃瓦解。
他说,游戏结束了。难道之前她的所?有糟糕经历,在他看来只是一场戏弄她的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逼她就范?
她咬住下唇,脸上血色更淡。
但?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在霍家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任何一个普通人都宛如蝼蚁,没有与之对抗的力量,甚至无处可逃。就像她被湖水淹没时,决定不了自己的生死。
这时,叮一声提示音,继而是AI电子音:“来电提醒。霍小姐,您的手机有新的来电,来电显示为崔小圆。请问是否同意接听?”
沈绒回过神来,稳了稳情绪,给出肯定回复。
环顾四周,她的手机在哪里?
下一秒,眼前巨大的墙面显示屏上,开?始显示通话时间。
室内隐藏的扩音系统里,传出崔小圆清脆的嗓音:“绒绒绒绒,你还好吧?”
原来无需手机。
沈绒道:“我很好,不用担心。”
崔小圆松了口气,心有余悸:“那就好。当时看你昏迷不醒的样子,我都吓傻了,幸好没事。”
两人聊了一会儿。为免好友担心,沈绒没提高翰的事,只说是她不慎失足落水。
“还好有人及时救你上岸,万幸万幸。”崔小圆再次感叹,忽然想起什么,“对了绒绒,那个把你抱上飞机的大帅哥是谁啊?听说是你的家人,但?你以前都没提过。”
谈到这个话题,崔小圆心里充满好奇,那一幕给她留下的印象实在太深——
昨天傍晚,在湖畔餐厅,她跟随侍应生去前台确认信息。返回餐位时才发现事态不对,只见岸上一名男子抱着昏迷不醒的沈绒,把她送上医疗救护直升机。
彼时,夕阳即将沉入地平线。玫瑰色的晚霞燃尽了凉云,浓稠的紫光裹住云层。
最后一缕霞光下,沈绒被年轻男子轻轻抱进怀里。
崔小圆从未见过那样的男人。
出尘的冷峻和俊美,宛如天心孤月。
直升机的螺旋桨带起的强大的气流打?在身上,鼓荡着风衣肆意翻飞。
登上机舱前,他向?不远处的男人投去一瞥,神色冷漠,漆黑的瞳仁宛如深渊。
男人在看清他的相貌后,腿一软,崩溃似的跌坐在地,浑身战栗。崔小圆不认识这个男人,更不知道他叫高翰。
崔小圆一时看得?呆住,来不及反应。
夜色笼罩下来,直升机飞上天空,崔小圆回过神来,差点掏出手机报警。这时,一名自称霍家下属的女子告诉崔小圆,是沈绒的家人把她带走,她正在接受治疗,没有大碍。
但?沈绒说过自己没有家人,是个孤儿。要不是那名女子出示了沈绒正在接受治疗的视频,崔小圆还真不敢相信。
现在沈绒安然无恙,崔小圆最好奇的就是那个年轻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