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小芳姑娘(2 / 2)
“唉,可能是耳朵也坏了,听不见声。”
“要是埋我,记得给我掏掏耳朵……”
任雨生这番话是越说越小声,但因为听起来实在太惨了,导致没人发出一丝声响,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屋子里的人也都看到了任雨生消瘦、惨白的脸。任老三个头像任红兵,长相却随了他妈,眉眼清俊,虽然瘦却并不难看,反而更惹人生怜。
最令人心痛的是,素来寡言的青年最后竟然还看着姜梅风,喊了一声充满了眷恋味道的“妈”,然后缓缓、满足地闭上了眼睛,和电影里似的。
胡高义这种自认见过世面的铁汉都有些忍不住,伸手偷抹了把眼角。
胡高义瞪一眼姜梅风,朝她男人任大顺推了一把:“你们两都给我出去!真以为谁是傻子呢,前天你家老四就去城里耍了!”
姜梅风还想说点什么,可被任大顺强行拽了出去。
因为此时此刻,满屋子的人都很愤怒地瞪着他们。
都是做人的,谁还没点同情心。当同情被放大,敢触犯底线的人就是在试图挑起愤怒。
你为自己算计可以,谁还不是个俗人了。
但你算计这么掏心掏肺的一个孩子,把人算计得差点死了,还在那儿说自己什么都没干,自己特无辜,也未免太不要脸了吧?也太狠心,太下得去手了。
简直没有心。
孙美淑哭得衣袖都湿了一角,她捂着心口道:“这孩子也太可怜了,那声妈哟,喊得我心都碎了。”
赵医生替任雨生处理好伤口,裹紧纱布的最后一处,回过头来,也眼眶红红地回孙美淑:“你不知道,有的人就不配做人!”
胡高义叹气:“当初看着也是好的,谁知道现在变成这样了。”
胡高义至今还记得,任大顺从村里那个小红砖办公室里把两岁的孩子抱起,一口亲在孩子红扑扑的脸上,激动地大喊——“儿子,跟爸回家!以后我就是你爸!”。
言犹在耳,人却变得彻底。
刚刚胡高义在任大顺和姜梅风两人面上,完全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心疼和歉疚,只有想着洗白自己的虚伪和拙劣。
程德胜对着门外边屋檐下站着的任大顺夫妻指桑骂槐。
程小芳则拿手背蹭了蹭脸上的泪珠,心说……这任三哥真是个傻子。
可转念一想,未免不是实在无奈。
他就生在那样的家里,从小到大从没人教过他拒绝、也没人教过他反抗。
他就像一棵笨树,只知道朝向上那个方向生长、撞壁也往上冲,以为自己能再往上挣扎挣扎,就能穿破那堵坚硬的墙壁,长得够高就和别的树一样晒到太阳。并不知道人生了脚,还可以挪坑的道理。
她又何尝不是呢?
大姐二姐嫁得还算痛快,可轮到三姐、四姐,她爸是怎么都不同意。程小芳给程德胜许下承诺,又用了点手段,后面两个姐姐才得以顺心地离开这个重男轻女的家。
她有别的选择吗?有的,只是其他的,程小芳都不能选。
想到这,程小芳带着同病相怜的目光落到任老三身上。
程小芳看到任老三的嘴在动,像是在呢喃。
她走近一些,就听到了那是个“饿”字!
程小芳之前就模糊地听到过,所以这回很肯定。
救人折腾了一会,这会也不过天大亮,程家的早饭还没用。程小芳问赵医生:“赵医生,他说饿,能不能给他喂点粥啊?能喂多少?”
“要稀点的,先喂他一碗,最多两碗。”
程德胜:“这个放心,我家的粥绝对够稀!”他家别的不成,抠门那可是村里前几,出了名的。
孙美淑听得脸一红,跟着女儿去厨房。
躺着演戏的任雨生感动得想哭。
终于能吃到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