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兴师问罪魔府行(1 / 2)
次日晨,花帝从花蕊里缓缓走下,拖着长长的裙摆滑过湖面,身后那朵绚丽的七彩牡丹,瞬时缩小到巴掌大小,光晕隐灭,状似普通的牡丹。
山洞门口,静静立着身形萧索的尧轩。一见花帝出来,他便弯身下腰行君臣之礼。花帝右手轻摆,说道:“不必多礼,又不是在大殿之上。”
尧轩直起身,恭敬地应了声是。花帝美目流转,轻叹一声,幽幽说道:“不想这一睡,竟这么长。不过百年之间,便斗转星移,世事沧桑。”
“陛下能够苏醒过来,乃是花界众生之大幸。现下众仙云集大殿,恭候陛下已久,不知陛下是否此刻前去大殿?”
花帝轻摇螓首,面上隐然显过一丝倦色:“本王方才醒转,颇感力不从心。你可前去传本王之令:其一,调派两队精兵,驻守青国与我国来往的传送之处,一旦发现情况不对,格杀勿论。其次,所有花界之仙,不经本王允许不得离开花国。尚在外面的,传令他们今日必须返回,不得有误。违者贬入凡间,永世不得登入花界。另外,速遣仙使去天庭,向天帝禀报青国入魔之事,征其意见,可有良策应对。而今之魔帝狡诈异常,神界又只剩得两国,此战须得大家同心协力,方能有与那魔界正面抗衡的机会。”
她的声音轻轻柔柔,可听在尧轩耳里,却是掷地有声,不容置疑。他神色一凛,忙道:“是,尧轩领命。”
正如琉璃所料,花帝确已失去内丹,功力全无,但元神尚在。若普通花神体无内丹,往往会被打回原形。花帝乃是天然仙胎出身,所以元神短时无恙。但时日一久,她终感法力不支,只得回到圣池,封住元神,借沉睡之际吸收天地灵气,维持身形不变。
琉璃受了魔使的化神之掌,心脉俱断,内丹亦跟着受到重创。其法力虽然微弱,但能使花帝体内积攒的灵气迅速凝结其上,修复内丹,元神很快醒来。
饶是如此,重创之丹,即使复元,但基础太弱,花帝虽从此而醒,但功力已不到从前的十分之一。况且她沉睡太久,醒来便要处理一大堆繁重的朝事,自然会感到不堪负重。
不过,花帝因了琉璃的丹珠,袭承了丹珠中琉璃残留的记忆,所以才会对花界目前的动静掌控在心。
花帝交待完诸事,便缓步往前而去。少顷,她忽然停了脚步,开口问后面的尧轩:“你可曾因琉璃之事,埋怨过本王?”
提琉璃,尧轩眸中漫过一丝黯色。但他神色很快转为正常,漫不经心地道:“此乃琉璃本意,尧轩怎能糊涂到对陛下抱有丝毫怨言?”
花帝闻言,把视线瞥向湖中含笑的女娲之像。虽然看不到尧轩的表情,但她怎么不能明白他此刻的心情?恐怕他那水静无波的外表之下,内心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她叹息片刻,又温婉道:“琉璃一事,本王亦十分难过。那金莲能保得元神不散,也算是因祸得福。唉,千年之苦,虽难煎熬,终有尽头之日。对了,那名兰花姑娘现在何处?本王对她甚感兴趣,可否唤她前来一见?”
尧轩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他忍不住说道:“她昨夜已经不辞而别,想必此刻,已在魔界境内。”
“什么?!”花帝分外惊讶,转过头来,脸上惋惜之色明显,“她是魔界中人?”
正如尧轩所说,兰花此刻已经在漠城的长官府里。
琉璃之逝,前所未有地让她感到了痛彻入骨。或许,在她的潜意识里,早已把明月宫都当作自己的第二个家。琉璃和尧轩,自然是她的亲人。她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冰清玉洁美丽无双的司花神,她心目可敬可爱的琉璃,会在自己的眼前,慢慢地倒下,一点一点地消逝。
尧轩之伤,更让她愧疚难安。他是那么宽容和光明磊落的上神,他屡次救她于危难中,却从未曾向她苛求什么。但是,她做了什么?是她领着东方夜,从而让琉璃丧失了生命。尽管,这不是她的本意,这是一个意外。可她,始终无法原谅自己。
她依稀记得从前,她不明白,兰老爷为何明明看透了宁国朝廷的腐朽,却不愿及早抽身。哪怕四面伺敌,他也固守阵地。当她竭力劝说时,兰老爷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那是因为,我的花儿还没有真正长大,心里还没有值得在乎的东西,或者想要守护的人。”
如今,她忽然顿悟了他话中的深义。是因为自己长大了,所以在乎琉璃的生死?明明知道自己无力回天,可是就是不愿意放弃,是因为,自己想守护什么?
当她看到琉璃被打回原形时,从来没有哪一刻,这样憎恨自己的身份,憎恨自己是一名渺小的凡人。她为什么是一个凡人,而不是一名神仙?如果是神仙,她可以用自己的仙身,换取琉璃的重生。就算不是神仙,哪怕是一名妖也好啊,至少还能有挽救琉璃的一线机会。可是,没有为什么,也没有如果,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场悲剧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