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启程(1 / 2)
第二日,祝清圆从床上倏然坐起,想到昨日自己的一晕,顿觉脸面尽失。
说好要做一个心狠手辣的小娘子,怎么与敌人的第一面就晕了。岂不是叫人家一阵好笑。
她捂脸良久,还是决定重新做人,便唤来小芍。
“姑娘醒啦!”小芍端着盛满热水的铜盆春风满面,“昨日那位郎君竟然抱着姑娘回来了,据说是赵家的护卫长,赵家不愧是京城大户,连个护卫都长得这么俊,那咱们姑爷岂不更甚!”
祝清圆好笑,不忍告诉小芍,她的未婚夫婿赵行禄,倚财仗势、骄奢淫逸、衣冠禽兽,三词即可概括。
前世她住进赵家后,祝氏的行令、私章便立马被扣下,说是她一个小娘子管不了这偌大家业。于是她只剩从扬州带去的那些金银珠宝,但不消半年,赵行禄就将之挥霍到只剩四十箱。
就连祖父为她及笈之礼准备的玉簪,也被赵家人夺去,送给了赵皇后。
“赵家人可安顿好了?”祝清圆取过香熏的帕子,摁拭额角眉心。
“是,都在别院住下了。”
祝清圆点点头,“从昨夜到如今,可有人来看过我?”
小芍摇摇头:“没有啊,”
她不由得怔了怔,正给她比划着头饰的小芍也停住了,疑惑抬眸:“姑娘,怎么了?”
祝清圆说不上来,只觉得哪里怪怪的。
虽然她明令让赵家的人不必多寒暄,但她骤然晕倒,按照前世那个赵家钱婆子的性子,势必要来给她假模假样的煮汤药了,怎么会如此清净……
上一世在进京的路上,她不慎风寒,这钱婆子立刻嘘寒问暖,对她无微不至。她眼泪汪汪,还以为这婆子是真心对她,可人家不过是眼馋她的银子罢了。
终日卖惨,短短半年,就骗去了祝清圆数百两纹银。后来嘴脸败露,又仗着是赵夫人的身边人陷害于她。
拜这钱婆子所赐,她又是被掌嘴,又是被罚跪,可吃了不少苦头。
静默了好一会儿,祝清圆抬头对小芍道:“随我去别院再见见赵府诸人吧。”
屋外又下起了密雪,今冬似乎格外冷——是以一向硬朗的祖父才会落水不过盏茶工夫,便寒入肺腑不治身亡吧。
祝清圆站在檐下伸手,雪霰落在掌心冰凉刺骨。祝府已无人打理,地上泥泞一片,到处都落着破败之意。
“姑娘,走吧。”
小芍将手炉递给她,跟在祝清圆身后撑伞。
那别院本是祖父筑来与老友品茶畅谈之所,周围竹荫冷泉环绕,是炎夏时再好不过的避暑地。从前她总是缠着祖父,将此处让给她与闺中姐妹们私话小憩。
豆蔻年少,青纱软帐,少女们赤足去冷泉摘白莲,打着扇子躺在廊下看星河。
如今一想,却是当真隔世了。
别院院门紧闭,悄无声息。
但主仆二人一敲门,门便立马打开,似有人一直站在门内守岗一般,将小芍吓了一跳。
祝清圆的心也紧了起来。
赵家虽然家规森严,但若离了主子,私下自然还是散漫多嘴,定不会像现在这般令行禁止。
开门的护卫将祝清圆二人引向内室,一路上竟没有一个人出现。
就在祝清圆准备拉着小芍转身奔逃的时候,厅堂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走出一位着绀色布衣的庶丁。
他恭恭敬敬朝祝清圆作揖,笑道:“祝小姐怎么亲自来了?”
直到祝清圆看清此人的脸,才终于舒了一口气——是赵家的人不错。
此人名叫史佰,是赵太傅身边多年的随侍,他家婆子也是赵家内宅的管家嬷嬷,气势颇盛。前世便是他们夫妻二人来接她去京的。
她搭着小芍的手,凝了凝神道:“这两日我料理祝府的事,对各位多有麻烦,所以特来致谢。”
“小姐客气了。”他侧身道,“先进去暖和暖和吧。”
然而祝清圆一进去,便打了个寒颤,在别院这样阴寒的地方,他们竟然连个炉火都不生。
“此番前来其实也是告知诸位,祝府物件已经整理妥当,今日便可上路。”
“甚好,甚好。”史佰笑逐言开,吩咐人去给祝清圆沏杯热茶。
祝清圆扫了一眼,状似玩笑道:“怎么连沏茶的都是男子,赵家一个女眷也没来吗?”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屏风后传来妇人猛烈的咳嗽声。
霎时三人都愣住了。
史佰首先反应过来,陪笑道:“惊扰小姐了,是贱内在路上感染了风寒,不便见贵人。”
“无妨。”祝清圆将茶放下,“也叫她出来喝杯茶暖和暖和吧。”
又僵持了半晌,史佰终于还是将那妇人从后头带了出来。祝清圆这才看清,这钱婆子略有些蓬头垢面,原本丰腴的脸颊也满是病容。
与上一世颐指气使,风风火火的模样判若两人。
“不知这位妈妈如何称呼?”祝清圆明知故问。
那妇人的嘴唇动了动,却还是被史佰抢先答道:“贱内本姓钱,小姐叫她钱婆子就是!”
祝清圆瞥了一眼,史佰将钱婆子的手臂抓得很紧,生怕她冲撞了什么似的。奇也怪哉,在祝清圆的记忆里,这钱婆子向来是个泼辣的,没想到竟如此惧夫?
“那钱婆子怎么不自己答话?”祝清圆又一句,将史佰堵得说不出话来。
那妇人眼神闪烁,眼见就要开口了,突然门口传来一句清冷的答话:“她风寒入喉,嗓子已经倒了。”
祝清圆回头看去,是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