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茶舍(1 / 2)
十二日前,陵水县。
那晚祝清圆被浆糊泼了满身,哭恼着将雪狐大氅扔在地上,却被客栈的内掌柜朱氏捡了去。
第二日车队浩浩荡荡离开,朱氏便马不停蹄地将狐氅洗净。这一洗,才发现里头竟然还裹着一串玉禁步,白玉如脂、青玉澄澈,鸣击叮当。
“老天爷,这得值多少钱……”
朱氏看呆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她硬是烧炭将狐氅连夜烘干,而后第二天清早,便踩着朝阳奔去了天长郡的宝津当铺。
天长郡曾是赵太傅早年间就任过的地方,根基颇深。
原本李衎特意派人伪装成祝家车马,在天长郡逗留一夜,以此瞒过赵家耳目。
没想到最后竟暴露在了朱氏的身上。
宝津当铺的掌柜说来也与赵家沾亲带故,当朱氏偷偷摸摸将那串玉禁步一拿出来的时候,他便瞧见了那穗结上祝氏专有的纹绣,当即脸色大变。
而后便快马加鞭将此事传报于上京赵太傅处。
鬓须花白的六旬老者彼时正在临湖逗鸟,接过信条一瞥,依然弯眉善目地笑,但递信前来的侍从却一动不敢动。
因为他知道,家主已然生气了。
赵太傅缓缓开口:“查查他们到哪了?随路伏击。”
“是。”
赵太傅领着把玩的鸟儿走进九曲水亭,随手抽出一幅画,展开在鸟儿的眼前。
侍从好奇地微微一瞥,似乎是张妍丽的美人图。
老人抚摸着它的羽毛,问:“她美不美?”
那鸟儿看了半晌,竟然当真口吐人言:“美人!美人!”
侍从一惊,这才发现原来这是一只鹦哥。
赵太傅将鸟递给侍从,缓缓道:“把它也带着吧,比你们这些草包有用。”
侍从满身冷汗地接过鹦哥,退了下去。
雨珠沿着草庐的边檐往下流淌,直连成一根根线。让这本就云雾朦胧的山腹之地愈加青暗起来。
祝清圆坐在这破旧茶舍的唯一厢房内,处处都是潮湿的气息。但即便如此,也比缩在那逼仄的马车里要舒服。
他们一行人众多,将这二层小楼挤得水泄不通。
歇过片刻,李衎皱着眉打算重新上路,却被那眼尖的白巾跑堂及时拦住。
他笑道:“郎君们这就要走了?这雨一时半会儿可停不了。”
李衎倒也不倨贵,颔首答:“我们人多,怕扰了店家的生意。”
那跑堂连忙道:“不碍事不碍事,再过会儿天黑,这些个农人猎户都要往家赶,到时候就宽敞些了。”
李衎回头,看了看对着窗外雨幕愁眉苦脸的小姑娘,便默许了跑堂的提议。
就在此处歇一晚罢。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天色一点一点暗沉下去,那些平头布衣果然如跑堂所说,陆陆续续走了。
跑堂将油灯点上,又给他们一人上了碗汤饼和茶点,虽面糊味苦,但聊胜于无。
祝清圆毫无胃口,只抱着自己重新点燃的小手炉窝在椅子内,悄悄地用来暖肚子。
转瞬天光皆无,暗沉沉的黑,只能听见夜雨泠泠的声音。
李衎坐在外堂饮茶,突然觉得有些反常——今日那杂毛鸟怎的一声不吭。
他回身看去,才发现祝清圆竟已蜷在椅子上睡着了,月眉微颦,脸色也有些苍白。
许是这唯一的美人失了好颜色,探花便也恹恹地趴在祝清圆堆叠的衣褶上打瞌睡。
是病了吗?
李衎走过去,指节轻轻碰上小姑娘细如凝脂的额头,鬓角的绒发扫过他的手背,触感皆是一片冰凉。
此刻是无妨,但再这般睡下去,必定要得风寒了。
郎君转身出去,打着伞从马车上抱来一床锦被和一个软垫。他先伸手将探花捏出来,并用眼神威胁其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