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最(2 / 2)
张小碗拿了一块尝了?尝,又摇头叹道,“这?,大概就是臣妇家大人所说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了?。”靖皇哈哈大笑了?两声,说道,“你?往日见着朕,那嘴闭得紧紧的,便是为着自己出头那日,也是把话说完趴在那就不动了,朕还是第一日知晓,你?是如此能说会道?。”
张小碗听到这低首苦笑了?一声,“往日那光景,夹起尾巴做人都来不及,您也知开头那几年,怀善得了?您跟当时世子妃的赏,每日想着的便是把银子送出府,让臣妇的日子好过些许。”
她的话让靖皇想起了?当年善王在他们夫妇面前翻着筋斗讨赏银的事?,他笑?了?两声,摇了?下头道,“一晃,许多年了。”
“是啊。”张小碗低低附和。
“你?所来为何事?,说罢。”靖皇接过大太监的茶杯,漱了下口便道?。
套完交情,该说实?话了?。
张小碗垂首轻道,“臣妇跟着家中大人在边漠三年有余了?,也前去过沧州两次,曾在境内发现一处枫林,那地甚是神奇,听当地人说,竟是夏凉冬暖,大人见臣妇欢喜,便在那处安了?处宅子,那宅子安好也有一年多了?,不曾有那时间过去住过,臣妇想着,兴许日后也怕是没有那机缘去了,婉和公主也在云州住着,便想着,把这?处当了?她的行?庄,让她得空了去避避暑避避寒,您看可行?”
“婉和?”皇帝哼笑了?一声。
张小碗知他是不打算要这?女儿了,婉和现如今的日子,那送信来的婆子说,连烂竽头都肯吃了?,如若这不是皇上的授意,想必那司马将?军也做不出来罢?
“你?是来为公主说情的?”当下,皇帝冷喝了?一下,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是。”张小碗盯着桌上碟子半会,见对面皇帝的气压越来越低,她勉强一笑?,张了?张嘴,道?,“有人传了?话到了我耳边,说是昔日皇后要与臣妇说的。”
“何话。”皇帝脸更冷了。
“说,婉和是个不守世俗规矩的,我知是我私心作祟想让你?替我管教她,却也知你已负累过多,已无力再肩堪重压了?,现只托你?,如有一日,她要是拖累了她父皇,败了皇上的脸面,望你?能看在昔日情份上,助她一臂之力,让她安然度过下半生罢。”
张小碗说到这,垂着头,拿出两封信,一封是给她的,已拆开?,一封是给皇帝的,未拆。
她把信放在了桌上,便扶着椅子,跪在了地上。
“给臣妇的信,臣妇拆了?,臣妇眼拙,瞧来瞧去都是皇后的字,臣妇无法,只能进宫见您。”
她知皇帝对她恐怕没有表面那般大度,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逼他行?事?,她做得多,他想杀她的心便更浓。
这?当口,她还逼他行?事?,皇帝要是发怒,她也料不到那最终结果。
可她不能不来,为自己,为皇后,她只能来,再赌一次。
“枫林,那是什么样子的?”许久后,皇帝从信中抬了脸,问张小碗道?。
“十月,能红透整个树林,就像艳火在疯狂燃烧一般。”
“疯狂燃烧?”皇帝笑?了?,“张氏,你?甚会说话。”
张小碗头便往下更低了?一低。
“皇后生婉和那年,便是在行宫待的产,那处行?宫,说是有片枫林,她还在信中告知我,待来年等我回来,她便要我去陪她住上一阵。”
张小碗见他似在自言自语,连朕都不称,当下头碰着地,一声不吭。
“朕未曾陪她去住过,现下看来,却是要让我们的女儿去住了。”皇帝把信小心仔细地收好,才对地上的妇人道,“起来罢。”
“是。”张小碗退后两步才站起。
见她站得甚远,皇帝也不在意,他又捏了块萝卜糕吃了?两口,咽下喝了?口茶,才拍拍手?,漫不经心地问她道?,“张氏,若有一日,永昭反了,你?会如何?”
张小碗当下便抿紧了?嘴。
“说罢,说实话,你?会如何?”
张小碗还是不语。
“说罢,莫让朕再说一次了。”
“皇上,”张小碗苦笑了?一声,“我家大人不会反。”
“张氏。”靖皇的口气相当的不耐烦了。
张小碗闭了闭眼,只能道,“皇上,按您所说的意思,如若他有一天反了,臣妇是他的妻子,他反了?,便是臣妇反了?,臣妇还能如何?”
“你?可以揭发他,你?是当朝的仁善夫人,是善王的母亲。”皇帝淡淡地道。
汪永昭反了,但只要善王不反,大义灭亲了?,他的母亲便还是可以跟着他活下来的,张氏不是个蠢的,想来是明了他话中之意的。
“他要是反了,便是臣妇反了?。”张小碗摇头道。
“呵。”皇帝呵笑了?一声,挥挥手道?,“你?的庄子要给婉和便给她罢,看住她了,要是再让她丢朕的人,便是皇后还活着,朕怕也是依不得她了。”
“是,臣妇知了。”
张小碗朝他磕完头,方才退下。
这?厢,她走后,皇帝朝从暗室出来的善王平静地说,“他不再是你一个人的母亲了。”
善王在他面前跪下,用手指调皮地弹了?弹他的腿,笑?道?,“当然不再是我一人的母亲了,还有怀慕怀仁呢,您让她怎么答?哪个孩子都是她的心头肉,谁有性命之忧她就急谁,来日要是为了?救我,您看她要不要自个儿的命?怀慕有事?了?,她也便会如此,怀仁也这?样,这?样的娘亲,皇上,您就莫逼她了?。”
“调皮。”见他又弹了下他的小腿,靖皇忍不住重重拍了?下他的头,“没规没矩的。”
汪怀善笑?,“便是今日,汪大人也这?么说我,改是改不得了?,您多担待点。”
“他可有反我之心?”靖皇塞了?一块他娘做的萝卜糕到他嘴里。
汪怀善吃了?一块,又伸手从桌上拿了两块不同的塞到嘴里吃完才道?,“反什么反,我老子你?是知道的,你?给他好日子过,他便为你?卖命,你?不给他好日子过,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是个坏透了顶的老东西,便是我娘要是不顺他的意,他能成天在府里头摔杯子踹椅子,比我家怀仁还坏!”
“怎么说话的。”靖皇嘴角微翘,拿脚踢了他一脚。
“唉,就平时那样。”
靖皇哼了一声,忍不住又捏了块果糕吃了?一点,咽下才问道,“你?呢,朕可让你?失望过?”
“您说呢?”汪怀善用手握拳捶了捶自己的胸口,脸上笑?意褪尽,坦然地看着皇帝说,“您别问了,我不想跟您说假话。”
“日后还要伤你的心,你?要怎办?”
“还能怎办,能躲就躲,躲不过就逃,逃不过就过来咬你两口。”汪怀善哼了哼鼻子,用手大力地鼻下搓了?搓,“知晓您也不容易,您别太坏了。”
“知晓朕不容易?”靖皇笑?了?,笑?得那白发在眼前汪怀善一晃一晃的,晃红了汪怀善的眼。
汪怀善再开?了?口,口气黯然,“南边的蛮夷没那么好收拾,那黑寨十八窑我打了?一年也没打进一窑,我要是再去,三五年的,也不知能不能回得来,您好好保重身体,您要收拾谁,来日便是收拾我,也随得了?您去了?,我也不来跟您求情,但,您什么都可忘,可别忘了?许我的太平盛世。”
“你?父亲太厉害了。”一直笑着闭着眼睛听汪怀善说话的靖皇这?时睁开?眼,与他平静地说道?,“你?与你娘,说来靠得他最近,却也还是不知他的深浅,朕不敢保证以后会不会拿他开?刀,但朕与你保证,你?娘如能真如她所说的不让你的两个弟弟走入仁途,朕便能饶他们一命。”
汪怀善听了又搓鼻子。
靖皇无奈,“这?次朕说的是真的。”
汪怀善抽抽鼻子,垂首不语。
“不信是罢?”
汪怀善苦笑着叹了口气,“怎么信?到时您要是反悔,想必也是有原因的。”
“也是。”靖皇笑?了?一声,他缓了?一下,便起身往那龙案上走,嘴里朝大太监说道,“给朕备墨。”
大太监忙退下,去备那物件。
这?时,看靖皇起身往上走得甚慢,汪怀善脸上涌现出了一片悲哀,昔日他心中矫健勇猛的靖王现在成了?步履艰难的帝王了?。
“朕给你?写道?圣旨罢。”靖皇坐上龙位,沉思了?一下,拿过大太监匆忙摆上来的朱笔,便提笔挥墨。
片刻,那道圣旨便到了汪怀善的手?中,汪怀善看过后,又走到他案下磕了?头,满脸肃穆道?,“来日,便是您砍了?我的头,怀善也定不会怨您恨您。”
靖皇闻言哈哈大笑,笑?不得顷刻,却又剧烈咳嗽了起来。
“下去罢。”靖皇拿袖掩了嘴,朝他挥了下手?。
汪怀善垂下眼,“您要保重身体。”
靖皇呵呵发笑,看着他走出了门,转头对大太监欣慰地说,“他大了,却是未变,刚刚眼睛怕是红了?罢?”
“您知他不爱哭。”大太监喂他吃了?静心丸,又与他道?,“您这一举,想来他也是知您对他的情意的。”
靖皇笑?着摇头,“再有情意也如何?你?当他不知,朕是为了?幼太子在拉拢他。”
大太监见他把话说透,不忍地道,“您又何必说得这?般清楚。”
“难不成朕对着你?都要说假话了??”
“皇上。”
“他没变,朕变了?。”靖皇闭上了?有些模糊的眼,他知道,这?道?圣旨的恩情,善王会还给他的。
善王,善王,当年赐他的封号,真是没封错。
便是他那娘,也堪称得上仁善两字了?,汪永昭那满身血腥到地狱都洗不净的人,不知哪来的运气,娶来了这?么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