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第 51 章(1 / 2)
临和四年夏,王上率军回都,以定朝纲。
然而回都的第一个晚上,那夜大都刮起了?狂风,闷热的风潮从地面盘旋而起,直往嵩阳殿内冲去。
殿内汇聚了?药园的各位医师,包括余师也在。
嵩阳殿内灯火通明,但殿外却一片宁静,远远从外看去,并未发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成欢回到了自己的伊人殿,楚曜容吩咐林公公告知,他有?急事处理,但他人只在嵩阳殿。
楚曜容身上的伤只要不轻易挪动,伤口不再撕裂开来,成欢便放心。因?此,听到林公公说只在嵩阳殿内不外出走动,成欢没有?再去多劝。
都敢拼着命回都,又?哪里能阻止他议事。他是普通人,可也是君王。
然而成欢并不知道的是,回都后楚曜容身上的毒又?发了?。
身上的鞭伤还?在慢慢结痂,伤口呈现一条条红色的疤痕,新鲜的肉重新生长时还在疼痒,然而蔓毒一发,一种钻入心尖的疼痛覆盖了?身上的伤痛。
楚曜容完全移动不了?,从下马车时起,每朝宫内走的一步都似针扎。
就这样坚持到了晚上,安越请来了余师,才在嵩阳殿会诊。
嵩阳殿内门窗紧闭着,殿外廊边挂着金灿灿的灯笼,有?一等?守卫守在殿外,而殿内亮着灯光,隐隐约约透着一丝紧张严肃的氛围。
原先的护卫军全都由沈誉做了?安排,楚曜容从少郢回都也是由那些护卫军护送,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楚曜容的出行都被护卫军监管。
宫殿由护卫军看守,殿内则是内侍宫人,直到楚曜容找机会提拔了?林公公。
如今,护卫军在沈氏起兵后全部焕然一新,魏蒙从魏家军营里精心挑选了?几队将士任职护卫王宫,如今站在殿外的都是真正的护国护主的将士。
余师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窗,皱着眉头看着榻上脸色苍白的男人,放下手中的药帕,问道,“怎么还?将门窗闭那么紧,外面如今不都是您的人?”
都是他的人,还?怕个什么。
楚曜容右手紧按着自己的心脏处,乌青的唇干巴巴的,但他额上还?在不停地冒汗,听到余师的话?,他勉强笑了?笑,说道,“这屋药味重,还?是不便散出去让人闻着了?。”
“能散到哪去?”余师拿药帕往楚曜容嘴里塞,楚曜容汗流的太多,因?此唇都干的出血,余师便拿浸了?秘药的帕子给他解解。
楚曜容咬住帕子,人略带腼腆地朝余师笑笑,示意他不要?打开。
一向说一不二,手段威严的君王居然这般表现,余师一下子便明白了个大概,他看窗外几眼,笑着道,“怕她闻着?那你这掩掩藏藏也瞒不了?多久,还?不如让她看见,多多心疼几次。”
余师这话?半是玩笑半是认真,楚曜容却摇了?摇头。
他若能痊愈,便还好办,让她心疼一下自己,还?能意外收获她的心意,可这病,偏偏容易要?了?他的命。
刚想完,楚曜容咳嗽起来,吐出药帕,帕子落在被子上,接着他又?吐出了一口带着黑色的血水。
吐黑血还?是第一次,楚曜容看着被子上的血渍,眼里的色彩又?黯淡了?几分,目光深沉地看着金丝蝉翼被上绣缝的双飞喜鹊。
余师也惊讶地看着,没有顾虑地拿起那带着血渍的帕子,凑近打量了几番。
“这药还不曾是如此效果啊!”余师改良了几番药园里的药,听说沈裳吃了?都能吃活,经他改良又怎么会让人吃吐了?血。
楚曜容倒是没有?怪罪,他看着那块血渍,低着头沉声道,“恐不是因那些药。”
不是因为药,而是因为他身上的毒。
蔓毒都渗入心脉了?,吐出来的自然会是黑的。
余师看楚曜容一眼,低声叹了口气,说道,“王上也不用悲观,在下再去找找法子。”说完,他站起身来,吩咐宫人几句后,便离开了?殿内。
药园的药方既然能医醒沈裳,那一定是有些用处的。想着,余师脚下步伐加快些,手里紧紧捏着衣裳的口袋处。在他的口袋里面,有?两块方帕,一是刚被楚曜容吐了?血水的帕子,另一片帕子里则包裹着点点稀碎粉粒。
等?人离开,很?快有宫人过来更换新的被褥,宫人刚上前拿走脏的被子,楚曜容便吩咐道,“不必拿去浣洗,直接烧了。”
说完,他扶着床头的柱子,慢慢地坐到榻上,唤走殿里的宫人后,自己一个人靠在床头边,看着外面的月色,思索。
他自幼时被送往少郢别宫,先王从未看过他一次,兄长也只偶尔过来几封书信。
之?后,父兄陆续身亡遇难,他则被一封诏书召回大都,先王未来得及写上一封继位遗旨,却将沈氏禁锢大都的死令给了?他。
所有?的重压都在那一瞬间给了?他。
如今沈氏已败,但他也落得个病弱之身,之?后,又?该如何使得大历兴耀?
曲陵给他留了?封遗书,里面写了?几个法子,但是,他如今又?拿什么去做到?
极大的疲惫感向楚曜容袭来,眼皮渐渐变重,他垂下头,慢慢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林公公悄悄推开殿门,随后朝一旁低声道,“娘娘,您进。”
成欢独自走了?进来,殿内灯火黯淡,几处烛火燃尽之后未再点亮,她看到珠帘后的人影,轻声唤了一句,“王上?”
里面没人应答,成欢撩开珠帘走进去,就看见斜靠在榻上的男子,穿着一身洁白的里衣,任由月色洒落在他的白衣之?上,眼眸紧闭着,眉头耸高,微微皱着。
他看起来很累,成欢轻声走近,将落在地上的被子拿起,盖在他的身上,然而她刚弯腰靠近时,目光朝他身上看去,人一下子僵住。
在月色照不到的左胸之下,洁白的衣料上是有一大片似擦身而的红色血迹,淡淡的一层紧紧碍着男人的衣料,可血色泛的黑色又十分鲜明。
成欢愣住,她看着楚曜容,拿着薄被的手上不住地颤抖,脑海中一瞬间闪过许多,沈裳的话?,沈誉的话?,还?有?那个装有?蔓毒的香囊。
杀了?沈誉又?什么用,沈裳死了?又?有?什么用?
谁来帮帮她,帮她救救面前的男人?
被子再次滑落到地上,成欢双手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身子微微颤抖着,借着月色,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忽的,床榻的枕头下掉落一份信件,黄皮的信纸,成欢颤巍巍地走近拿起,一眼就看见上面的字。
那是写给他的一封信,署名者正是雾化山的曲陵。
曲陵的尸身早在清理战场时,被将士们在田野间发现,发现的时候,他怀里紧紧抱着大份的古籍,成欢不知曲先生还?给楚曜容写了?信。
……
过了?会,成欢略有些沉重地收起信件,将其重新放回枕头边。她捡起被子,再次替他盖上,动作轻柔小心,像是怕惊醒了?他。
而后,成欢坐在榻旁,握起他已毫无感觉的左臂,静静靠在他的身上,与他在一起。男子似乎真的十分疲惫,连她靠近时都没任何察觉,两人就这样静静依靠了?半宿,临到月色快要?落幕,外面天色朦胧的时候,楚曜容自然而然的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