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027(2 / 2)
季渊明呢?他是流氓吗?
肯定不是啊,只能悻悻的,乖乖的套上红背心,往下一?耷拉,这不就盖住了嘛。
这一?夜,珍珍以为喝醉酒的他会借机占点便宜啥的,一?直提心吊胆,结果却出奇的安静,甚至说乖巧,就这么?侧躺着看她,时不时傻笑两声,甚至都没抱她……如果忽略他问了几十遍的“你会好好跟我过日子吗”。
***
珍珍学校已经开学了,因为在村里,挺不方便的,季渊明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用跟季六借来的自行车送她回村小上班,来回一?个多小时,再去到县公安局都两个小时了。下午下班后又赶来半道?接媳妇儿,到家天都快黑了。
别人没怎么着,季老太却心疼坏了。让她不干工作吧,不可能。让她一?个小女同志走山路来上班吧,更不现实,要不,让他们搬回家住?
这样渊明只用早晚各跑一?趟,能轻松不少?。
可人小两口在城里有?房子,明摆着就是想关起门来过小日子,她也不是那种没眼色的婆婆,怎么办呢?
老两口是挺着急的,再听隔壁老婆子?阴阳怪气说渊明老借六儿的自行车,每天车胎链条不知磨损多少?,明摆着占他们六儿便宜,可把心气高的老太太气坏了。
她觉着,自个儿一定要给老大家添一辆自行车,不蒸馒头争口气!
可他们手里也没多少?钱啊,现在还跟老二老三?共用一口铁锅呢,吃饭也没个桌子?,这都不影响她立军令状:“今年过年之前,我一?定要给他们买辆自行车。”
季老头咂吧一口旱烟,“嗯。”
他心里比谁都愧疚,渊明在外这么?多年,寄的津贴其实不少?,可奈何家里这几个没出息,入不敷出,每年都用他的钱补贴家用……要不然,别说一?辆自行车,就是三辆也能买得起。
当然,珍珍是不知道公婆的忧愁,最近公社要求每个生产队在农业学大寨运动时出一个节目,其他生产队都是老头老太们扭个秧歌,小年轻们唱个歌啥的,偏偏他们白水沟生产队把这任务压到小学来,让学校孩子?出。
而富有?艺术气息的钱校长,在尝试了他的艺术唱法后,表示孺子不可教,让她想办法出一个。
珍珍上辈子?也没跳过舞,思来想去还真不知道出个啥好,既符合孩子的身份,又展现时代风貌和意识形态优越感,最关键还得浅显易懂,让老百姓和评委听得懂。
毕竟,公社革委会主任和一?众常委都是泥腿子,太高深晦涩的不行。
那就诗朗诵吧!
珍珍闲来无事,自己创作了一?首短诗《在希望的白水沟》,打算挑选普通话最好,感情最饱满的学生来做代表,简单的词句,长度适中的句子,再配上学生们的歌声,效果应该会不错。
但挑人就难死她了。
整个白水沟小学打了十几年游击,在她来之前谁也不知道普通话为何物,这才短短两个学期不到,要扭转他们的口音实在是太难了!
这不,林珍珍用整整一个上午,把一?到五年级所有?孩子的“普通话”筛了一?遍,发现一个也挑不出来。不仅挑不出来吧,还差点被他们方言版的歌声给笑死,得嘞,歌声就让他们用方言唱。
中午饭珍珍是回白水沟跟公婆一?起吃的,基本每天到家,饭菜就上桌了。今天也不例外,她到家的时候,隔壁的老二老三?家,还没冒烟儿呢。
人心总是能换人心,半年前的她张不开口叫他们,可现在,一?进门就是一声响亮的“妈,我爸呢?”
季老太乐得见牙不见眼,“下工了,去后头自留地,给你们刨点儿土豆,带城里吃去。”
虽然石兰省从来不缺土豆,可又大又圆还新鲜到滴水的大土豆,她可稀罕啦!煎煮蒸炸可甜可盐,粉的糯口,生的爽脆,反正无论怎么做,她都喜欢。
“我把你昨儿拎来那骨头给熬了,多喝点汤。”
“好嘞!”
珍珍刚端起碗,忽然发现不对劲,谁在看她?可她环顾一?周,来狗猫蛋都还在村口玩儿,没到家呢。
不管了,香喷喷的骨头汤才是她的本命!
刚端起碗吧,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来了。
老太太拐了拐她,小声道:“隔壁海洋和冰洋,造孽哟。”
这次,珍珍再抬头,就发现墙上骑着一?高一?矮两个小人儿,去年冬天还满身奶膘奶香奶香的季冰洋忽然就瘦成了小土豆,又黑又黄。
小土豆咧着嘴,口水流出三米长:“妈妈呜呜……”
季海洋轻轻打他一?下,“傻瓜,这是大婶婶,不是妈妈。”
“对了妈,秦小凤没回来接孩子吗?”她还以为那天当着众多公安怼她,又下了套,她怎么说也该回来把孩子接去才对。
“害,别提了,两口子回来了,是她婆婆不让接走,说……”作为老人,同为婆婆,季老太有点说不下去,不就是为了儿子的补贴吗?
“孩子饿成这样,她下工却不回来,只在村口跟人摆闲话,造孽哟,大人再怎么着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她这么?糟蹋孩子,就不怕遭报应吗?”老太太骂骂咧咧,又心疼孩子?,又拿老婆子?没办法,她说过几次公道话都被她“有?本事你领自个儿家里养啊”给堵回来。
是啊,他们都还泥菩萨过河呢,哪有能力养别人家孩子??
“别管了,吃完睡个午觉。”老太太催珍珍,却见她盯着兄弟俩眼睛发亮,“咋?”
“海洋你再说几句。”
“说啥呢大婶婶?”季海洋像根筷子?插在墙头上。
“说普通话,你刚不是说了普通话吗?”这孩子的妈妈是上海人,吴侬软语季六可听不懂,所以平时都是普通话交流的,孩子耳濡目染,自然也学得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
而且这孩子发声方式还跟其他人不一?样。
一?般人发声是用喉咙,可他不仅用喉咙,还会用胸腔和鼻腔……怎么说呢,虽然跟正经科班出身的播音员没法比,可他的声音也比一?般孩子?雄厚,一?点也不单薄。
珍珍曾经关注过这方面的知识,不然也不可能发现……而现在,她终于找到能代表整个白水沟小学参加朗诵比赛的人了。
季老婆子?再牛,她能不听队长的话?队长都说了,这次林珍珍老师编排的节目可是代表整个生产大队出战,无论战果如何,代表的都是全队社员的脸面……“怎滴,你老婆子?不给大家脸?”
“没没没,队长你可不能这么?说。”老婆子?夹着尾巴溜了。
“我,我真的可以去参加比赛吗大婶婶?”季海洋激动得小脸通红。
“当然可以,我还可以保证让你回城,以后你就能跟爸爸在一起生活了。”据她观察,不关心孩子的只是秦小凤,季六该给钱给钱,该给物给物,除了没时间回来看他们,父亲的大部分责任还是尽到了。
他夹在老婆和老娘之间,帮谁也不是,干脆就谁也不帮,谁也不管,而抢不到他注意力的婆媳俩,谁能想到她们能拿孩子?撒气。
“真的吗?”季海洋一?蹦三尺高,“大婶婶那你快教我吧,我一?定好好表演,不会给你丢脸。”他还没开始上学,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知道谦虚。
但珍珍要的就是这样的表演者,会害羞和谦虚的小学生,大山里压根不缺。当天下午她就把季海洋叫到自己上课的班里,让他先跟着大部队背诵诗歌,不识字也没关系,只要会发音就行。
胖冰洋那只小跟屁虫,也跟着哥哥跑进了教室,珍珍给他安排一?把小矮凳,放最后一排靠墙的位置,也跟着咿咿呀呀的背诗歌,时不时就挂泪泡说要尿尿要臭臭……当然,作为村小老师,林珍珍对这样的“意外情况”一?点也不意外。
现在家家户户都是大拖小,一?个大孩子带几个弟妹,上学也是兄弟姐妹几个待一?个教室,哭了,尿了,拉了,睡着了……珍珍就像托管老师,帮他们父母照顾孩子。
所以,你要说让她回家做饭?
不可能的。
季渊明这人好就好在,他虽然也累,但他绝不会大爷似的等着妻子做饭。自从他转业回来后,只有二人吃饭的时候,珍珍做饭次数两个巴掌都能数过来,偶尔心情好炝个土豆丝,他都能吃三?碗饭。
珍珍会做饭,会洗衣服,也会打扫卫生,但很多时候都抢不过他,所以干脆就在一边帮忙,他做饭她切个土豆丝,他洗衣服她抹个肥皂啥的,重在参与嘛。
殊不知,他们这样的相处模式在别人眼里都快羡慕死了。季六最近脸色很臭,车间工人都猜他俩是不是真要离婚了,可其中郁闷只有他知道,要真能离婚了事就好了。
这天,季渊明刚推着自行车走出单位大门,身后有人喊:“渊明?”
“六哥怎么,来办事?”
季六推着崭新自行车赶上来,“上县工业局交点材料。”
季渊明不语,等他赶上来,俩人推着自行车,慢慢往城关公社的方向走。他最近有?个事,很棘手。
是这样的,最近横西市发生了一?件案子?,也是怪案,市粮种站储存在仓库里的八百斤上好的苞谷种子?,忽然不翼而飞了。这可是粮种站专供清河县的籽种,眼看着马上就要下玉米种了,全县九个公社眼巴巴等着呢,它居然就丢了!
粮种站的仓库一?般来说是保密的,就怕敌特分子?搞破坏。它不仅位置隐蔽,还专人管钥匙,结果钥匙没丢,锁也没被撬的痕迹,仓库地面天花板墙壁完好无损,也没有任何声响,籽种它就是不见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天播不下籽种,秋天收获西北风吗?农业是立国之基,农业一?乱,社会就得乱套。
可以想见,市里区里对这事有?多重视,市公安局成?立一?个专案组,重点从清河县抽调人手,而空降而来的季渊明就被县局拱出去接这烫手山芋了。
季渊明以前是神枪手,搞射击,狙击,拆卸枪.支.弹.药确实是专业里数一数二的,可对这种密室失窃案他只在故事里听过,上头还限定了时间,必须一个星期之内破案,你说他能不头疼?
两个好兄弟垂头丧气,慢吞吞的往公社走,谁也不说话,只有自行车“嘎吱”声。
“渊明啊,你说咱为啥要结婚?”
季渊明抬头看天,他以前也苦恼过这个问题,总觉着父母没有给他新社会的婚姻自由,可现在嘛……他很庆幸,如果没有包办婚姻,他找不到这么?好的媳妇儿。
“我只想好好过日子。”
“我不想好好过吗?可她们就是不让我安生,回家小凤跟我吵,不许我上炕,回白水沟老娘骂我没良心没出息,你说我到底该怎样做才能把日子过起来?”手里掏不出十块钱的车间主任,说出去也没人信。
季渊明是第一?次听他抱怨家里事,倒是有点好奇:“以前不是好好的嘛?”
季六叹口气,“兄弟啊,你一?年回一?次,我也不好用这些事烦你……”
季渊明奉行“不知全貌不予评价”的原则,也不说婆媳到底是谁的问题,只在好兄弟肩上拍了一?把,“走,上家喝酒去,珍珍酿的葡萄酒,尝尝?”
哪个男人能拒绝酒的诱惑?季六顿时来了精神,跨上自行车,哐当哐当往前蹬,二十分钟就蹬到季渊明新买的房子那儿,而今儿恰巧,珍珍下午没课,早早的到家,小炉子?上“噗通噗通”冒着一?锅白米粥,大灶上正在土豆炖白菜。
听见门响,珍珍一?面切猪肺,一?面回头,“怎么现在才回来?哟,季六哥也来了。”
小女同志平时的头发都是扎成两根大辫子,今天刚洗过头,估计是还没干透,就这么?松松散散的披垂在脑后,长发快要及腰,乌黑油亮,雪白的脸颊和脖颈之间形成?一?条优美的曲线……季渊明愣了。
虽然也同床两个月了,可他还从没见过这样的她。
倒是季六比较无所谓,他这人虽然有时候是糊涂,但对兄弟的老婆该有的尊重也有?,绝不多看一?眼,“弟妹就下班了?”
“嗯,你们先坐会儿,饭马上就好啊。”
她熬的白米粥只有两个人的份量,得赶紧把昨晚吃剩的玉米馍热一下,聊胜于无。
季六打量着他们整洁而温馨的堂屋,比两个月前乔迁时又多了一?块碎花窗帘,一?把水壶和两只搪瓷水杯,桌上还放着一?个罐头瓶,里头是一把新鲜的小野花。
这才是家的味道啊。
季六叹口气,羡慕坏了,想起自个儿家里的冷锅冷灶,更是悲从中来。别人的媳妇儿虽然年纪小,可里里外外抓得妥妥贴贴,他的媳妇儿,一?会儿闹着要回城,一?会儿要离婚,一?会儿又要工作。
他虽然是车间主任,可也没能耐给她弄进财务室,顶多让她去链条厂干点儿后勤,扫扫厕所啥的,可秦小凤不愿意,说要不是因为他没本事,他老娘舍不得花钱走关系,不然白水沟小学的代课教师怎么会被林珍珍抢走?
可真的是这个小女同志抢走的吗?
季六摇头,就着从来没吃过的麻辣鲜香的肺片,喝了一?口红色的香甜的葡萄酒。
“最近是不遇上棘手事儿了?”
“我今天遇到个怪人。”
季六和林珍珍同时开口,珍珍笑笑,“六哥先说吧,我看看灶上去。”她的事儿不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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