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1 / 2)
小时候是什么样的呢?
司月很少去想了,一个贫穷且充满争吵的童年,真是没什么好回忆的。
只有一个澡堂子,司月却总是想起来。
那时候他们住在黎京的乡下,家旁边不远的地方有一家澡堂子。
冬天的时候,李水琴会带着她和司洵去洗澡。
到了门口的时候就招呼男澡堂里的擦背叔叔看着点司洵,然后自己带着司月去另一边洗。
澡堂的水很烫,人很挤。李水琴总是看到一个水龙头空着就立马推着司月去抢。
司月不好意思,还要走在人家旁边问:你还用吗?
李水琴就会笑她什么都抢不过人家,洗澡都比别人慢半拍。
但是司月很喜欢和李水琴去洗澡,尤其是冬天。
洗得身子热热的,烫烫的,然后拉着李水琴的手和司洵一起走回家。
冬天的黎京格外得冷,每次走到路对面的小商店时,司月总能摸到自己湿漉漉的头发上有脆脆的冰。
她和司洵会乖乖地站在小商店门口,等着李水琴给他们买的一小瓶黄桃酸奶。
两个人头对头,两根吸管一起喝。
那酸奶很好喝,可是司月后来再也没喝过了。
也许是太冷了。
司月太冷了。
什么东西又湿又黏地一直蹭在她的身上、脸上。她的脸颊好痛,身上好痛。
到处湿漉漉的,雨水也重重地砸向她。
司月忽然惶恐地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正被人拖在阴冷的泥地上走!
她奋力地挣扎了一下身子,可是她的双手双脚全都被人紧紧地用绳子束了起来。拉着她的人显然也发现她醒过来了,他停下了脚步蹲在了司月的身边,笑容阴森:
“怎么样,司月。我说话算话,来找你了。”
司月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正是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矮胖男人。
那天也下大暴雨,那天也是他和她。
“我今天就会还钱给你!”司月声音沙哑地喊道,整个身子开始不自觉地颤栗。雨水顺着她的脸颊落下,浸润在早已湿透的衬衫里。
可那人却根本不信她的话。
“你他妈有钱早就会还了,能拖到现在!”
“我真的有钱,八十万我现在就可以还你!”司月声嘶力竭地喊道。
谁知道那人忽然咯咯咯地笑了起来,还转头同旁边的一起笑,“小姑娘,真的吗?”
“真的!”
他一双鼠眼阴险地眯起,舌头恶心地舔了舔黄牙,随后狠狠说道:“我要是信你,我他吗这么多年就白干了!”
那人说完便立刻站了起来,再也不听司月任何解释。
司月心生恐惧,又开始大叫:“救命啊——”
矮胖男人显然是厌烦了这一套,他伸出了右脚想要狠狠地踢向司月的腹部。
司月整个人惊恐地缩在一起,双眼紧闭。
大雨剥夺了她所有的感官,她将自己彻底放逐在了黑色的地带里。
那里没有光,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砰——”几声闷响。
那意料之中的痛却并没有到来。
司月痛苦地睁开双眼,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个身影。
那人忽然走进她的黑色地带,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那手冷冰冰的,那人冷冰冰的。
“你走不走。”他声音回响在那片无边无尽的黑暗里,世间万物,褪色无声。
她犹豫了一下,“走的。”
那人冷哼了一声,把她抱了起来。
司月并没有晕倒,她只是一时之间,醒不过来。
她听见季岑风大声地喊她的名字,然后把她抱进了车里。
她太痛了。
心痛到无法抑制。
为什么明明已经那么辛苦那么累了,她却总还是走不出那片沼泽。
恶毒的藤蔓缠绕着她的手臂,淤泥吞噬着她的双腿。
司月站在黑暗里无助地大哭,她像个十岁的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她明明拼了命地要给自己打造一座避风港,她明明可以像所有活在光明里的人一样,有一个美好无暇的未来。
可偏偏她什么都得不到。
不仅得不到,那吃人的沼泽还逼着她一件一件割掉身上的累赘。
她丢了爱人,丢了心。
丢了尊严,还差点丢了命。
可那藤蔓早已长在了她的身上,连着筋通着血。
拔一根,要痛十年。
那个小姑娘缓缓地跌坐在了泥泞上,两眼无望地看着黑色远方。
“司月,到哪里算停呢?”
“这里吗?”
“要停吗?”
“要停吗?”
“要停吗?”
可司月刚要回答,一阵熟悉的铃声却把她用力地拉回了现实。
是她的手机。
女人被紧紧地裹在一张羊毛毯里,头上的雨水早已不再往下滴。
司月一张开猩红的眼睛,就要去找自己的手机。
一双修长的手忽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你弟弟。”
司月声音沙哑地说了声谢谢,连忙接通了电话。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司洵从来不在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
“姐,你快回家吧。”
司洵只说了一句话。
司月从没见过这样的司洵。
他嗓子低得不像话,一句话钝得像磨人的刀。可他又没有大喊大叫,这刀却也狠狠地砍在司月的心上。
她嘴唇霎时惨白,双眼哀求地看着季岑风,“岑风。”
一句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重重落下,“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男人眉眼阴冷地拧起,“司月,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非要回家不去医院?”
“我不想去医院,我想要回家。”司月双手无力地落下,求他,“季岑风,我求求你了,送我回家好不好。”
“去医院。”他态度固执得可怕。
“我不要!”司月忽然尖叫了起来。
她的神经早已在刚刚就绷到了最极点,她没办法正常思考了。
女人疯狂地扯下了裹在她身上的毯子,伸手就要去开自己那侧的车门。
“司月,你疯了!”
季岑风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紧紧禁锢着这个有些失去控制的女人,压着怒气:“你现在这个样子必须去医院知不知道!”
他声音不自觉地加重,手臂却在触碰到女人的瞬间,松了几分力气。
她太冷了,也太瘦了。瘦到他觉得几乎可以不废任何力气就将她折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