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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希盯着房顶,“没什么想法。”
“北疆或会趁机侵扰边境。”卫敏掌心细腻,嗓音也如清溪一般,“小希,沈容年不可能一直留在京城。”
卫希偏头,神色幽幽的。
卫敏面色不变,连摸她的力度都?一如方?才。
“有那?么急吗?”卫希侧身背对她。
卫敏收回手,“不急,你?慢慢想。”
说完,她大概是忙,起身就走了。
卫希转回身平躺,目光涣散。
咚。
窗口传来响声,卫希慢慢转头。
徐宁之冲她眨眼,卫希拿被子蒙住头。
跺了跺脚,徐宁之不顾形象地从窗口钻进来。
扑通一声,卫希捂住耳朵。
约莫七八息,徐宁之才从地上起来。
三息之后?,卫希被她从被子里?捞出来。
卫希还没挣扎,徐宁之就挨了上来。
隔着被子,徐宁之两条胳膊拢住她。
卫希仰着脸,徐宁之含着她下唇轻咬,目光缱绻温柔,卫希的脸色就难看多?了,挣扎着想摆脱她。
“躲什么躲,你?扔下我就跑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徐宁之揪她耳朵,又对着她的脸亲了一下,“不许跑,跑也要带上我。”
卫希还是抿着唇不为所动。
“你?不能再?待在这了。”徐宁之捏她脸,小声道,“卫敏图谋不轨,她不是个好人。”
卫希低笑,“她不是好人,难道你?就是吗?”
“我当?然是!”徐宁之理直气壮,拽着她前襟把她拉起来,“跟不跟我走?”
卫希静静地看着她,徐宁之绷紧了脸。
“好啊。”卫希一只手把她拎到一边,轻松坐起身,“走吧,去哪?”
徐宁之小燕子一样飞下榻,抱着她胳膊不放,“跟我走就知道了。”
卫希单手拎着小燕子从窗口出去,面色如常。
燕卫开路,她们成功出了三皇女府。
徐宁之牵着她往刑部方?向走,卫希什么都?没问,径直跟着她走。
约莫两刻钟,两人停在刑部大牢前。
有顾芩在疏通,她们很容易就进去了。
徐南昭被关在最里?面。
卫希沿着长长的过道慢慢走进去,徐宁之与她十指紧扣,亦步亦趋地跟着她。
最里?面,徐南昭盘膝坐着。
几日不见,他仿佛老了十岁。
华履踩在稻草上发?出声响,狱卒打开牢房门,徐南昭慢慢抬起头,昔日意气风发?的脸上此刻满是萎靡。
咣当?一声,牢房门关上。
卫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面无波澜。
“来了。”徐南昭用手拨出一个干净的地方?,做个请势,“都?坐吧。”
卫希冷声,“不必了。”
“你?这孩子……”徐南昭也不强求,只是往后?仰了仰靠在墙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真后?悔啊。”
卫希讥笑,“现下说这些?有用吗?”
“宏儿死了,可你?还在。”徐南昭原本浑浊的目光再?次锐利起来,“宁之是我亲女,算起来,你?也算是我半个女儿。”
卫希连笑都?不想笑了,“你?屡次害我的时候想过我是你?半个女儿吗?你?拿火.器打我的时候想过我是你?半个女儿吗?徐南昭,你?说这话?是真的不要脸,你?觉得你?配吗?你?一个乱臣贼子,我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
徐宁之低着头把玩自己的头发?,并不吭声。
卫希深吸一口气,“你?叫我来想做什么?直说就好,不用拐弯抹角地跟我套近乎。”
“殿下果真是个性情中人。”徐南昭收敛了表情,面色沉稳,“那?我就直说了,宏儿的死,与卫敏决脱不了干系。”
卫希寒声,“你?有何?证据?”
“那?火.器我们已经制出近两个月了,打过无数次,从没有出过问题,怎么偏偏到了她卫敏手里?就打了一次就炸了,绝不会是偶然!”徐南昭沉静道,“她一直坐山观虎斗,此刻抓到时机一举反将我们一军,我倒了,你?伤了,她不就有机可乘了?”
卫希不言不语,徐南昭又道:“她是不是以边境不稳为由让你?给沈容年写信撤回北疆?”
“是又如何??”
徐南昭一脸的恨铁不成钢,“难道你?就甘心屈居她之下,你?辛辛苦苦跟我斗了这么久,到头来却让她坐拥江山,不觉得可惜吗?”
“你?还有什么后?招?”卫希挑眉。
徐南昭咬了咬牙,“火.器的图纸,在我书房的暗格里?,还有你?炸掉的那?种,我还有一架。”
“当?真?”
徐南昭抬眼,“一切我交给你?选择,是毁是用,都?由着你?,若拿它们装备沈家?军,如卫敏所言,绝对是如虎添翼。”
“好。”卫希应得爽快。
徐南昭狐疑地扫她一眼,徐宁之施施然地挽住她胳膊,“那?我们去拿吧。”
卫希扭头就走,没多?看徐南昭一眼。
牢房门关上又合上,卫希步伐快了些?。
“别着急。”徐宁之拖慢她。
卫希缓了口气,由着她扯拽。
“拿到之后?你?会怎么做?还是毁了吗?”徐宁之轻声问,指腹捏她手心。
卫希面色平静,“拿到之后?再?说。”
“他倒了,我不会再?威胁到你?了。”徐宁之停步,双手环抱住她,“小希,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卫希声音冷硬,“若我还有别人呢?”
徐宁之没回答,双手收紧了些?。
“你?之前不是最介意了?”卫希低笑。
徐宁之掀了掀眼皮,“你?要是喜欢看我为了你?跟别人争风吃醋,那?也不是不行。”
“只要你?喜欢,我可以跟她们斗。”
卫希笑容灿烂,“我更喜欢大度的女人。”
徐宁之呼吸微重,紧拧着眉。
“走吧,去拿。”卫希掰开她的手。
徐宁之沉着脸跟在她身后?,神情阴鸷。
果然……
她们又花了两刻钟去徐府拿图纸,另一架“投石车”在城外,卫希问了她地址,得到答复后?就准备走。
“卫希。”徐宁之扣住她手腕。
微微偏头,卫希露出笑容,“怎么了?”
“我们有孩子了。”徐宁之面色认真,缓缓吐字,“这次是真的,没有骗你?。”
卫希不咸不淡地嗯一声,“等我回来。”
“今晚子时之前。”徐宁之死死地盯着她,指甲几乎嵌到她肉里?,“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带着孩子去找你?。”
卫希轻笑一声,扒开她的手。
徐宁之没有再?吭声,只是摸着肚子看她,好像那?里?面真的有个孩子一样。
卫希正过身,没有再?回头。
她临走前还去找了一趟卫敏,告诉她自己要出城,卫敏拍拍她的肩,亲自送她出了京城。
踏上城外的土地,卫希深吸一口气,卫敏把缰绳递给她,“一路顺风。”
这话?说的,好像她不会回去了一样。
或者,她不希望她回去。
卫希越上马背,策马疾行。
沈家?军驻地离得不算远,骑马很快就到了。
然而,原本鲜艳的军旗此刻变成了白色。
卫希面色一紧,难道……
守卫认出她,面色肃穆。
卫希下马,疯狂跑进去。
主帐里?的沈容年一袭素衣,额上还挂了孝,面色沉静地正在擦剑,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
“容姐!”卫希一气奔到她跟前。
沈容年轻嗯一声,“来了。”
“舅舅……”
沈容年神色寡淡,“死了。”
“容姐……”卫希觉得她的状态不对。
沈容年淡声,“我要走了。”
“去哪?”卫希心头一紧。
沈容年看她一眼,“回北疆。”
“不能回去!”卫希想都?不想就吐话?,面色焦急,“容姐,我们打进京城吧。”
沈容年静静地看着她。
“容姐!”卫希一把抱住她。
沈容年扒开她的手,“你?也回去。”
“我不要!”
沈容年薄唇翕动,“听话?。”
“我不要!”
沈容年缓缓抬眼,两双手一左一右地按住卫希,拿出绳子几下就把她捆了个结实。
“不要也得要。”
沈容年扔掉软巾,剑身光洁明亮。
“沈容年!你?放开我!”卫希拼命挣扎。
轻轻叹口气,沈容年抬手劈向她后?颈。
卫希醒来时,被装在昏暗的马车里?。
沈容年坐在她对面,面前还搁了一架琴。
琴音从指尖倾泻,不算好听,也不算难听。
这还是卫希教她的,北疆没有会弹琴的。
卫希被堵着嘴,浑身乏力。
“你?想错了。”沈容年偏头看着琴弦。
卫希瘫软在角落里?。
“我不只是拿你?当?妹妹。”沈容年认真地拨琴,嗓音也随着琴音有些?飘扬,“我对你?,比亲情更高,比爱情更深,毫无疑问的是,我爱你?。”
卫希半阖上眸子。
“我一直很好奇,徐宁之什么时候伤了你??”沈容年瞥她的脸,“你?们之前,那?么要好。”
卫希完全陷入黑暗。
“不说也没关系。”沈容年按住琴弦,“我跟她不一样,对你?死心塌地,你?尽可以放心。”
卫希拿头去撞车壁。
“爱你?,不是一味顺着你?。”沈容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我知道你?之前的选择,可那?是你?的,我也想选择。”
卫希不撞了,她没有任何?反应。
“现下离京城已经很远了。”沈容年语气出奇得平静,“我可以给你?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
沈容年掀开车帘,直接把她推了下去。
卫希脑袋着地,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马车仍在行驶,沈容年的声音仿佛在远方?,“要么,你?爬回去,要么,跟我走。”
卫希从尘土里?抬头,看见一棵树。
她拖着沉重的身子挪到那?棵树前,背对着树。
马车停下,沈容年盯着她。
卫希开始用树磨绳子,憋着一口气涨红了脸。
沈容年神色凉凉的,马车再?度行驶。
卫希把目光投到地上。
终于,她找到一个尖利的石块。
卫希踉踉跄跄地过去,想抓住石块。
但?沈容年不知道给她吃了什么,她浑身无力,竟连手都?无法握紧,根本抓不住石块。
卫希咬紧牙关,像背靠着树一样背靠着石块,用力地磨损绑着她的绳子。
她的伤口处已浸满了血,但?她不在乎。
渐渐远去的马车上,沈容年几乎把手掐出血。
不知过了多?久,绳子被磨断。
卫希几下扯开绳子,她浑身都?是汗和土。
挣扎着站起身,卫希脚步踉跄。
日落黄昏,卫希迎着夕阳启程。
前方?是宽广的大路,卫希一步一步踩稳。
眼前仿佛是一个个光圈,卫希步子缓慢。
很快,太阳彻底落山。
卫希扶着树大口喘气,眼前一片模糊。
幸好,还有月光为她引路。
一路上,她没有精力去想任何?事情。
她的脑子里?只有这条路。
坚持!
一定要回去!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回去。
也许是为了争一口气。
也许是为了徐宁之。
也许是为了那?个根本不存在的孩子。
荒唐。
满篇荒唐。
一不小心跌倒,卫希眼里?的黑暗更浓了。
越来越黑,连月亮都?没有了。
卫希强撑着在黑暗里?辨别,入冬了,寒风不断在她身上肆虐,她冷得直打哆嗦。
为什么还没到?
恍惚之间,她好像看到了火光。
眯了眯眼,卫希呼吸急促。
火光,真的是火光。
那?是一个商队。
卫希从背后?冲上去,夺走一个人的干粮。
“干什么的!”那?人嚷嚷。
卫希完全无视他,只是狼吞虎咽地啃咬着手里?的干粮,干硬得几乎难以下咽,可她还是咽下去了。
“吆,哪来的叫花子。”
那?人皱着眉打量她,半晌,眉头舒展。
“看这身段……”
另外的人也围过来,“她这是多?久没吃了。”
那?人又摸出一块干粮扔给她,“爷今个好心,赏你?了,瞧这可怜见的。”
“她怎么浑身是血?”另一人扯她衣裳。
卫希一把推开他,凶恶地瞪他。
“还跟爷横上了。”那?人又去抓她。
卫希站起身就跑。
“吃了东西就想跑!”
那?人几步就追上她,揪住她乱糟糟的头发?。
“滚开!”卫希想打他,但?使?不上劲。
那?人见她来劲更是恼火,抬手就把她摔到地上,“横什么横,像你?这样的爷见多?了!”
卫希把干粮扔他脸上,爬起来就跑。
“该死!”那?人追她。
卫希绕着树跑,最后?跑到篝火前。
把手伸进去,卫希也不嫌烫,抓起一个就扔。
“啊!”有人惨叫。
卫希接着抓,一扔一个准。
很快,四周就全是火光。
卫希把他们的干粮拎走,逃之夭夭。
然而,前方?却传开马蹄声。
“那?里?有火!”
卫希顿觉不妙,想躲。
然而,马蹄很快到她脚下。
她还没看清有多?少人就挨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丝毫不留力,卫希晃悠到地上。
火光照耀下,卫希的脸几乎看不出原色。
真不知道徐宁之怎么认出她的。
徐宁之冷冷地看着她,“你?骗我。”
“没有。”卫希居然辩驳了一句。
泪珠顺着眼角流下,徐宁之抬了抬下巴。
“带走。”
卫希当?即被押住,徐宁之看向那?些?商人,眸光阴冷,“那?些?人,全杀了。”
“是!”
卫希神色恍惚,这些?人……好像不是燕卫。
徐宁之把她扶起来,一言不发?地架着她。
“放开她!”
徐宁之头都?没回,“不要恋战。”
刹那?间,后?方?就响起了打斗声。
卫希回头,只见沈容年一下就撂倒了一片。
但?徐宁之带了有近百人。
骏马在黑夜中奔驰。
卫希迷迷糊糊地缩在徐宁之怀里?,这个怀抱太过温暖舒适,她不一会就睡着了。
马匹的颠簸并不能惊扰她,徐宁之拿披风裹紧她,双手抓牢,继续前行。
所有的喧嚣都?被她们遗忘到身后?。
卫希再?次醒来时,仍是无尽的黑暗。
她怀疑自己瞎了。
用力眨了眨眼,卫希勉强辨别出这个世界。
身下是柔软的被褥,卫希又躺倒。
幽香涌入葱鼻,卫希认出是徐宁之的味道。
但?徐宁之不在。
她去哪了?
疑惑困扰着她,卫希敲了敲墙。
倏地一下,有光闪到她眼里?。
卫希定睛一看,发?现光是从前面传来的。
而前面,好像是个甬.道。
一个人影在烛光里?模模糊糊地晃动。
光越来越强。
最后?,那?个人影穿过甬.道,点亮了墙壁四周的烛火,光明重归大地。
“宁之。”卫希唤她。
徐宁之回头,笑容温和,“小希。”
“这是哪?”卫希困惑。
徐宁之款步走到她面前,坐到她身旁。
“属于我们的家?。”
卫希环顾四周,觉得这实在不像个家?。
反倒,像个密室。
“现下是晚上,该休息了。”徐宁之抖一下被子。
卫希躺倒,“好吧。”
“你?先下去。”
卫希哦一声,下到地上站着。
徐宁之认真地铺床,铺好才让她上来。
“我睡了一天?”卫希记得之前就是晚上。
徐宁之嗯一声,“你?很累。”
卫希耸肩,“好吧。”
徐宁之放好枕头,伸出一条胳膊让她枕着。
卫希没把脑袋放上去,而是缩到她怀里?。
“好梦。”卫希道。
虽然她刚睡醒。
“好梦,小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