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可不可以让我跟着你(1 / 2)
万仁中学所在的街道叫做“凉街”。
这条街道其实和大多数街道一样,柏油马路宽阔平坦,路两旁开了各式各样的商铺,从小吃店、水果店、奶茶店再到花店、文具店、理发店。
万仁放学的时候,这条街道总会变得拥堵不堪,马路上的汽车会排起长龙,接孩子的、回家必须经过的、恰巧经过这条街道的车辆通通寸步难行,这时起起伏伏的鸣笛声会尖锐地划过空气然后传到每个人的耳朵里。
对于初中部的孩子们来说,五点钟的放学意味着一天学习生涯的结束,他们在听到老师宣布放学的那一刻起就变成脱了僵的野马匆匆拎起书包往外跑。但那只限于初一和初二的学生,对于初三的来说,直到老师走出教室才意味着真正的放学,如果在老师离开之前就率先离开,那将会招来班主任严厉的一瞪,然后被班主任强行贴上不爱学习只顾着玩的标签。这就是很恐怖的事情了。对于学习成绩好的人来说可能会被认为是开始骄傲自满了,对于学习成绩不好的人来说,那意味着将会被找家长。所以,大家一致会选择在老师离开之后才慢吞吞地收拾书本,慢吞吞地走出教室,明明心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但依然要保持不慌不忙的从容。
在经历过几回放学高峰期后,我毅然让司机五点四十再来接我。
因为住的位置远离市区的缘故,所以是没有直达的公交车的,即使我很不想这么大了还被人接送放学却也无可奈何。
每天我都会有四十多分钟的时间,一个人待在空空的教室里,做作业,看书或者素描几个漫画人物。
学校这个场所在白天的时候总是热闹的、富有生气的,但在放学后,就会一下子变得很安静很安静,我甚至觉得我翻书的声音在校园里可以算作最大的声音来源。
我很喜欢这种安静,会让我觉得很自在,内心的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但是今天,教室里却多了一个人。
应该是叫潘雨欣。
其实不能怪我记不太清她的名字。她是最近才来到一班的,时间还不足一个月。
万仁不管是初中部还是高中部都有这么一项传统:每一个月进行一次测验,根据测验的成绩将年级前三十名分到一班,然后接下来的三十名分到二班,以此类推下去。所以,班级里的人员并不稳定。
虽然我一直待在一班,一班学生变动不大,但我并不想和人深交。我很担心会出现这种情况。在我还没完全记住一个人的名字的时候这个人有可能就将要离开。我看见过太多的实例,曾经相处的那么亲密,可一旦不是一个班,就会老死不相往来,见面能打个招呼笑一下都算不错的了。
我能记住潘雨欣,其实是因为她长得真的很胖,一米五几的身高,但足足有二百多斤,身材看上去圆滚滚的,像个笨拙的熊猫,眼睛被脸上的肉挤成一条小缝,带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鼻子又短又塌,并不好看,但她总是对每个人都憨憨地微笑,即使在别的男生嘲笑她又笨又丑的时候她也不会反抗,只是笑着,虽然那时候的那笑容看起来像张面皮挂在脸上,毫无生气。
在大家都走后,教室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
我正在做一道数学题的时候,感觉一道阴影投在了我的习题集上,抬头一看,潘雨欣拎着两袋小熊饼干,朝我不好意思地笑:“乐宁同学,你要吃饼干吗?有两个口味的,一种是牛油咖啡味,一种是榛子味,你选哪个?”
这绝对是她第一次跟我说话,但她说话的语气是熟稔的,好像我们认识了好久一样。而且她的眼睛亮亮的,真挚的可怕,对,就是可怕,我特别害怕别人那样看着我,好像我不吃就做了什么错事一样。
第一次,我无法拒绝一个人。
“谢谢你,榛子味的吧。”
听见我答应吃,她小小的眼睛变得更亮,迸发出一种名为喜悦的光芒,她用白白胖胖的手将饼干放到我的课桌上,然后摸摸头朝我憨憨地笑:“我有点低血糖,不吃东西会发抖,今天妈妈要加班,我忘带钥匙了,没有地方去,所以只能在教室里多待一会。乐宁同学,我吃饼干会不会吵到你?”
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你吃吧,我不介意有声音,还有,叫我乐宁就好。”
她又用那种真挚的眼神看着我了:“乐宁,谢谢你。”
其实我并不太懂她为什么要谢谢我,我并没有做什么帮助她的事情。
我坐在倒数第一排,她坐在正数第二排,中间隔着大半个教室,但依旧能够听见她嚼饼干的声音,像个小松鼠一样,声音小小的,一点都不让人讨厌,她的背部微微驼着,这让她看起来有些可怜。
其实真的不用那么小心的,我望着桌子上的小熊饼干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做我的数学题集。五点四十的时候,我手机的闹钟响了,Pachelbel的《卡农》,我最喜欢的曲子,闹钟响了不到三秒钟,我就按下了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