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2 / 2）

女鬼耸动一下鼻子，像是生前那样，吃饭之前先嗅一嗅味道。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出嫁前总是被爹娘笑骂是个小馋猫，嫁到夫家之后，婆婆就不是笑骂了，而是直接剥夺了她上桌吃饭的权力，让她站着学规矩，什么时候不小家子气，什么时候才能上桌。饿肚子的滋味太难受了，难受到她都变成鬼了，嗅完味道之后还下意识抬头，面上微微有些惊恐，担心婆婆骂她站起来学规矩。

不过这里没有什么婆婆，只有孟槐疑惑地看着她，似乎在问她为什么不吃。

女鬼自嘲地笑了：“差点忘了，我现在是鬼，不用再怕婆婆了。”

说完，她先是一口气吸收了青烟，然后迫不及待地拿起木筷，朝着正中一道宫保鸡丁进发，只是一口，就被这层层递进的口感征服了。

“这是酱爆肉丁？又不太像，酱爆肉丁没有这么辣。”

“好眼力。”孟槐轻笑，“这道菜就是根据酱爆肉丁和辣子鸡融合改良得来的。”

女鬼眼睛微微一亮：“没想到姑娘如此大才，居然还会改良菜式。”

孟槐失笑，摇头解释：“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是光绪年间的一位总督研究出来的。”

“光绪？”

女鬼一脸茫然，似乎根本没听说过这个年号。

“对啊，清朝光绪年间。”

“清朝？不是大清国吗？”女鬼更加茫然，甚至还有一些畏惧。那是生活在封建王朝下的百姓，对皇帝天然的畏惧。

“自然不是，大清国已经亡了，只是前朝，当然就只能称为清朝。而且，现在已经没有皇帝了。”

“什么！”纵然已经变成了鬼，女鬼也差点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惊得差点咬了舌头，只是魂体的舌头咬不到，在察觉到不对时就已经化作黑雾消失，等她的上下牙齿并在一起时，才重新在口腔中凝聚。

她被吓得不轻。

“怎么可能？天底下，天底下怎么能没有皇帝呢？！”

慌乱了一瞬，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向孟槐求问道：“可是因为外面正逢乱世，先皇薨逝，未立新主，所以才没有皇帝？”

孟槐又摇头；“也不是，是帝制被废除了。”

看女鬼张着嘴，吃惊地望着她，眼巴巴等着解释，就连惊艳她的菜都不再品尝了，孟槐就把盘子向女鬼的方向推了推。

“先吃，边吃边说，不然一会儿香燃尽了，你就没得吃了。”

于是这一顿饭就在女鬼不停的吃，孟槐不听的说中进行下去了。

女鬼说她是嘉庆年间的人，孟槐就从嘉庆之后开始讲起，一直讲到新政府成立。

等听到孟槐说，新政府成立后吗，男女平等，女子可以进学、可以工作，甚至可以不嫁人，女鬼的神情几经变换，似悲似喜，最终怅然叹了一句：“真好……”

“如果我也能出生在这个时候，该有多好。”

孟槐：“现在也不晚。虽然没出生在这个时代，但你能在这个时代苏醒，也算是一种幸运。”

红衣厉鬼阴气足，又是在盲山这种阴气重的地方，女鬼距离消散还有很久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里，足够她好好了解这个时代，重新拾起书本了。

在孟槐为她讲解历史时，女鬼也主动告知了自己生前的名字，阮莹秀，父亲同进士出身，是个小官。她的夫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只因为是满人，阮莹秀是汉人，自认比她高贵，一直不太瞧得上她，尤其讨厌她读书识字，一副汉人做派。

公婆不喜欢，丈夫也不喜欢，甚至要求阮莹秀嫁了人就要守他们家的规矩，不准念一些酸诗，让人听了倒胃口。

在那个女人不算人的年代，纵使阮莹秀有再多想法，也不得不听从丈夫与公婆的安排，放下诗书，每日奔劳于织机和锅灶之间。

如今公婆丈夫早就作古，她也变成了鬼，再也没人能做她的主，她终于可以重新读书，甚至读到她生前无法见到的书。

这么一想，好像变成鬼也不是什么坏事？

唯一为难的就是，她现在孤身一鬼，那些书应该从哪里买？

这两天她已经把自己的坟墓从里到外检查过一遍，半文钱都没有，她那个狠心的夫家，连一丝一毫的陪葬品都没有给她准备，只是空荡荡的棺椁，和棺椁外依次排开的黄符。

黄符是做什么用的，她暂且没有心思去琢磨，她只想知道，没有陪葬品，她就没有钱，那买书的钱从哪来？

孟姑娘先前说，现在女人也可以抛头露面，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不用再依靠夫家，那她是不是也可以……

想到这，阮莹秀落在孟槐身上的目光就变成了期待，眼睛里似乎藏着星星，让人不知该怎么拒绝。

“孟姑娘，不知您可不可以，帮小女子找一个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