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1 / 2)
陆星舟清朗的声音准确无误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虞琅微悬的心终于落下,略松了一口气,抱着的手缓缓垂下,弯了眼睛,对陆星舟道:“多谢陆师兄仗义执言。”
陆星舟依旧带着无可挑剔的温雅笑意,一派谦和道:“是我该谢虞师妹出手相救。”
他又抬手抱拳,对着方康平和袁瑜恭敬一拜,接近着剑指一并,催动万仞剑,御剑而下。
他虽姿态不卑不亢,但真挚的神情却无法让人怀疑他的歉意。
方康平疏眉紧拧,眼中肉眼可见地蓄满怒意。
没想到陆星舟区区小辈,居然真敢拂逆他!
他本想呵斥几句,但又心生顾虑。
伏星仙宗三峰两山,各有专长,关系维持着微妙的平衡。能将各山峰凝聚在一起的,便是除了伏星掌门的天玑峰。
除了天玑峰那个徒有虚名的峰主,天玑峰诸位长老和真传弟子各个剑法精妙。
而陆星舟不仅是掌门十几年来唯一的真传弟子,又屡次斩除妖魔,在天玑峰也是数一数二的剑修。
所以他虽身为玉清峰峰主,在外要被尊称一声“真人”,却要顾忌掌门面子和宗门修士议论,并不敢在陆星舟面前大摆峰主的威风。
方康平一口气不上不下,只移开视线去看虞琅,心下失望地冷笑一声。
他本以为这位在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养女,虽平庸怯懦,但总归是明事理、识大体的。
哪想到这回如此叛逆,还请得动陆星舟给她撑腰。
真是长袖善舞!
此番必定摆明玉清峰门规,教她吃个教训!
念及此,方康平冷哼一声,脚下剑锋灵压荡出。
大乘修士灵力外放,登时激起风卷,将附近云岚搅起无数漩涡,这才一挥袖率先径直回到地面。
邱之纬被这片乱流唤回神智,不可置信地望向虞琅。
她到底知不知道请戒律司意味着什么?
若虞琅同他回去玉清峰,主动帮小师妹治疗,再想办法归还翡景剑,此事尚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但请戒律司,便是要将此事闹大,把玉清峰的内务摊开晾在整个伏星仙宗面前,任其余各峰各山品评。
所以,她很有可能被逐出玉清峰。
方康平的视线带着大乘修士的灵压,迫向虞琅,令她几乎站立不住。
虞琅紧握着翡景剑抵在地上,剑鞘所在,地面出现小小的凹坑。
她不断调动着体内灵力支撑,手紧紧攥着剑柄,掌侧刚刚愈合的伤口在这样的迫力下又洇出鲜血。
虞琅的血勾勒着翡景剑的纹路滴落。
是很疼。
连翡景剑都有所感,在她掌心发出嗡嗡的低鸣,安慰着主人。
但唯有这样,她才能保持站着。
她冷眼看着不分青红皂白,就挟修为而压制她的曾经的阿爹和阿娘,完好无损地被袁瑜护在怀中的方清菡,和袖手旁观的邱之纬。
她可以跪坐下,也可以服软,这样也许会舒服很多。
但她不想退,也不能退。
她虽只有一人一剑,那也要堂堂正正地、用漂亮的姿态为自己求得一个公道。
万仞剑同样在陆星舟手中躁动。
万仞剑和翡景剑作为雌雄剑神识相通,此时万仞剑灵接受到翡景剑的催促,要它请陆星舟帮帮虞琅。
剑灵颇有些为难地想着,他哪里有这份古道热肠?
愿意叫来戒律司已经是匪夷所思,怎么可能再多管闲事。
陆星舟视线漫不经心地落在少女纤细脆弱的淡蓝色背影上。
她单薄挺拔的脊背如同刚抽节的小竹子。
或者,更像脆生生的纤细玉竹。
总归很容易被折断。
但他莫名不想让这棵小竹子碎在这里。
也许是她在时,体内一刻不歇的剧痛得以暂缓,也许是因为她那双眼睛。
在万仞剑还在搜肠刮肚地想着怎么开口的时候,陆星舟广袖下手掌微转,薄若蝉翼的透明阵法落在少女的身后。
她似乎觉得轻松,僵硬的脊背舒展几分。
虞琅才觉得身上灵压尽数卸去,还来不及追究原因,就见一位黑袍修士自西侧破云而至。
黑衣青年眉心有一颗黑色痣,灰色头发,所踏飞行器在一阵烟雾中幻化为绛色毛笔,稳稳落在手心。
他懒洋洋地接过毛笔,又随手别在后腰,吊儿郎当地站着,仿佛失去那身黑衣束缚,他便要直接趴在地上直接睡着。
祁启侧眸看到陆星舟,赶忙抖擞精神站直,又接着恭敬地弯腰九十度,拱手道:“陆师兄好!”
陆星舟虽只是客卿,却因眼光敏锐、断事公正而在戒律司中却颇有威信。他虽待人客气,却自有剑修的锋芒在,饶是祁启我行我素,也不敢怠慢。
陆星舟一派谦和道:“祁师弟不必多礼。”
眼角余光却发现虞琅面色一僵。
虞琅就没想到。
戒律司上下几百人,陆星舟随便一摇,竟然摇来的会是祁启——
原书中苦恋方清菡,心甘情愿为了方清菡挖了内丹巩固修为的妖修。
短短一会儿,碰到的都是女主的爱慕者。
炮灰女配的剧情居然惨到不讲基本法。
虞琅:瑞思拜。
原书几百万字,虞琅已经不记得祁启到底是什么时候跟方清菡相遇了,她此时只能希望祁启的足够有职业精神,或者两人感情还不到挖丹的地步。
祁启又对其余人行了个礼,道:“弟子太常峰戒律司祁启,见过方真人、袁真人。”
戒律司内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当值时皆着黑色衣袍,配绛色毛笔,以示戒律司不受伏星各峰牵制,不理修为高低,只执笔判是非对错。
也因此,对着方康平也不必尊称峰主或师尊,只唤真人便可。
方康平久居高位,自然认为被祁启怠慢了,但又碍于伏星仙宗的规矩不好发作,只得板着脸点点头。
而方清菡勉力从袁瑜怀里站起,轻移莲步上前两步,缓缓拱手道:“祁师兄好。”
祁启懒恹恹的眼睛亮了亮,像是终于从梦中醒来,生龙活虎地上前虚虚扶起方清菡,直白关切道:“方师妹,你同我还客气什么,身体是怎么了?不舒服吗?病了吗?还是受伤了?”
虞琅:麻了。
祁启的剧情竟然开始的这么早吗?
邱之纬挑眉,心头烦躁,不知这妖修祁启怎会同小师妹这样热络。
小师妹不是跟他无话不谈的吗,怎么没跟他提过?
而方清菡欲言又止地看向虞琅,祁启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手举起绛色毛笔,手指一转,就着笔杆挠了挠头,认真营业道:“虞师妹,你请戒律司,有什么不平事情吗?”
此处是天玑峰,又靠近天玑峰峰主的灵田,方康平不想在此纠缠,免得被外人看热闹,便自顾自开口道:“方清菡与虞琅同为我门下真传。清菡冲击筑基中期丹田受损,虞琅不顾同门情谊,趁机抢夺翡景剑。不仅不归还翡景剑,竟巧舌如簧,哄陆师侄引来戒律司!欺师灭道!”
方康平越说越怒,双眼如炬对着虞琅道:“我本念在你我也算父女一场,但你实在顽劣!今日受些教训,也是为了你好!”
祁启一惊,眉间黑痣都要跳起来,焦急道:“方师妹,你丹田受损?怎么不早告诉我呀?我便舍了这妖丹,换你少受苦几日又如何?”
他身为妖修,成身染魔气,偌大伏星仙宗的灵力,他只能吸收万分之一,修炼缓慢不说,还整日疲乏,想睡又因体内魔气灵力对冲而睡不着。
其中滋味,好比越困越失眠,越失眠越困,几十年,如此折磨不断。
反正就修炼得,连带活得没意思。
若不是方清菡给了他一气清净丹,哪里有他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