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1 / 2)
诺诺失魂落魄地坐在门口,清瘦脊背抵着墙,他手里抓着一条沙发上的细绒毯子,动作缓慢地盖到头上。
毯子太短,他太高,像是钻进沙堆里的小鸵鸟,把脑袋藏好了,身体还露在外面。
毯子底下,诺诺脸色憋得通红,非常微弱地“嗷呜”了一声又一声,拼命想知道自己声音有多难听,为什么得不到她的拥抱和亲吻,连摸头也没有,反而让她那么讨厌。
那时候……她用力把他推开,严厉地说了一句“以后不许随便碰我”,就干脆地出门,把他关在门板后面,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诺诺揉了揉酸胀的眼眶,扯着毯子边往下拽了拽,把自己藏得更严实一点。
喻瑶提着一大袋子育儿书打开家门,毫无准备见到这么一个轻轻发着抖的巨型恐龙蛋,吓了一跳。
她上前一步把毯子扯下来,诺诺一头柔软的黑发被彻底揉乱,他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睁圆的狗狗眼里空洞沮丧。
等看清喻瑶在面前,他还来不及开心,就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吓到她了。
……更悲伤了。
头顶一片电闪雷鸣的小乌云。
喻瑶一时有点啼笑皆非,朝诺诺勾了勾手指:“起来,地上凉。”
她拿出买的幼儿启蒙版拼音表,找了一块空白的墙贴好,又把厚厚一摞书由浅入深排列顺序,放到诺诺怀里,接着找出平光镜戴上,以及一条尺子伪装成的戒鞭,挥了挥试验力度。
她今天必须做个严师。
好好一个大活人,狗言狗语的算怎么回事。
诺诺以为他要挨打了,很想“嗷呜”一下回应喻瑶,让她明白,就算是打他也没关系的,只要别抛弃他,但很快想到喻瑶不喜欢,他又尽力忍住了不吭声,乖乖地换到她腿边坐下,等着疼痛降临。
喻瑶见到他这幅任人宰割的小模样,心口不由得酸软下来,双手蠢蠢欲动,恨不得去rua一rua他的头。
她别开目光,清清嗓子:“今天开始,你给我好好学说话,过来跟我念第一个音节,啊——”
诺诺如临大敌。
学……学说话了!
如果学得好,她也许就不会讨厌他。
诺诺飞快挺直后背,张开口,拼力震动声带,刚把“啊”的音发出来,不知怎么鼻子一酸,后面又带出来一个颤巍巍的变调尾音:“——啾。”
“啊啾。”
一个因为发音不标准而奶里奶气的喷嚏。
诺诺惊悚抬头,紧张望着喻瑶的表情,怕她会生气,完全是一只漂泊无依的小可怜,弄出一丝丝动静都担心遭到嫌恶。
喻瑶不禁检讨自己态度是不是太凶了,她走过去拾起毯子围到诺诺身上,犹犹豫豫地给他比了个拇指,言不由衷地夸奖:“……挺好听的,继续努力。”
诺诺眼里的波光这才闪耀着荡起来,鼻尖上沁出一层薄汗,他用半个小时背熟基本的声母韵母,已经能说出几个简单的字和词,这种进度超出喻瑶的意料。
他很聪明,并且……他仍有本能。
喻瑶觉得可以进入重头戏了。
她把芒果叫过来,对诺诺科普:“这是狗。”
诺诺乖巧地连连点头,生涩说:“狗……狗勾。”
喻瑶满意,继续指着自己说:“我是它的主人,负责养它照顾它,但你不一样,你是个人,我们的关系——”
没等她说完,诺诺迫切地身体前倾,用手撑着地,抬起头明亮地看她:“……主人!”
喻瑶一怔,诺诺等不及地往前蹭了蹭,手指握住她裙角,双眼弯起,睫毛间溢出细碎的星光,焦急说:“狗……勾是我,你是……主人。”
第一个完整的句子。
第一次清晰的发音。
喻瑶终于听出,他嗓音质感极好,干净清冷,像是大雪后白皑皑的松林,那种风过林梢的低响,揉着跟他外表极具反差的凉薄和疏离,从耳畔刮过,直抵神经。
这样一幅嗓子,纯洁地叫着她主人。
他人在阳光里,全身镀着金线,虔诚而专注地凝视她,眼里的琉璃色不知道什么时候转深,某一刻竟要将喻瑶溺在里面。
喻瑶不能相信,她也算见过风浪的,竟为了诺诺一句天真的话而晃了神。
她反射性伸出手,捂住他的嘴。
“不准叫了!”她呼吸略微加快,“跟我学,叫我名字。”
诺诺却怎么也发不出“喻”的音,急得眼尾都泛了潮气,喻瑶不得已放弃:“……那就叫瑶瑶。”
很快喻瑶就意识到,这是她做的最错误的一个决定。
某只终于会往外蹦单词的小狗勾完全不知道安静是个什么东西,已然沉迷学习不能自拔,跟在她后面,磕磕绊绊的就没停过,每句都要带她名字。
“瑶瑶,养狗勾!”
“瑶瑶,我会——缩好多——字!”
“瑶瑶,嗷呜——”
这是开心过头了。
喻瑶蓦的转身,凶巴巴在他手臂上一拍,力气不小:“说人话!”
诺诺眨眨眼,温顺地低下脑袋,不敢碰她的手,轻扯着他衣袖,小声说:“瑶瑶,疼。”
喻瑶头要昏了。
下午四点过后,天色明显黯淡下来,喻瑶翻了翻通话列表,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里,她挂了上百通电话,除了最开始接了白晓的,告诉他什么都不要管不要干涉外,其余一概无视。
早上发了微博后,她就联系民警陈路,请官方发布了货真价实的警情通报,把她遭遇的事实板上钉钉,这样一来,“凭空捏造”,“子虚乌有”等等的罪名就落不到她身上。
事实确凿发生,那么在如此巧合的时间段里,姜媛团队自然是最大嫌疑,谁都明白这个道理。
就算她拿不出更多证据,但姜媛这个“疑似下黑手报复同行”的罪名都立在那了,总有人会去怀疑。
哪怕就一个,她都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