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虚与委蛇(1 / 2)
李茂生性怯弱,前几年就册封为宁王,其母是当今的齐妃娘娘,没什么母族势力。寻常时候爱惜羽毛,无论哪一方都不得罪。就连席位都排到最后面。
此刻骤然一听皇帝点名,李茂战战兢兢地起身,行至场上跪地恭谢道:“谢父皇隆恩。”
萧弦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使臣催促道:“快谢恩啊,公主殿下!”
之后,萧弦才被人七手八脚地推搡着,谢了这隆恩。同李茂并排跪至一处,两个人距离不远,却互相不看对方。
李明舟猛然从心底生出一丝悲凉来,这便是皇命难为。恐怕今后宫里宫外又要不得安生了。他不忍再看,目光倏忽飘到了顾铮身上。
“幸好沈将军出手及时,公主同宁王极为般配,本王在此先行祝贺了。”
其余人也都三三两两地说了几句贺词,皇帝这才把目光转到了沈匪身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道:“沈将军,皇长孙被人夜袭的事情,可有些眉目了?”
沈匪跪地道:“回禀皇上,微臣无能,至今为止一无所获。”
皇帝故作怒容,砸了杯盏,厉声呵斥道:“时至今日,竟还没查出眉目?御林军都是死人不成?”
沈匪道:“微臣办事不力,请皇上治罪。”
李明舟恰到好处地出来求情,皇帝便顺理成章地轻饶了沈匪,只不过命他今后保护东宫,若再横生枝节,提头来见。如此一来,沈匪日后便同东宫来往密切了,至于其余诸事,就看顾铮想要如何了。
皇后娘娘不胜酒力,素来身子也不甚好,遂先行告退,皇上也准了。李明舟人虽坐在席位上,可心早就飘了出去,连凌云唤他都未曾听见。
他揉了揉绞痛的眉心,微侧过首来,低声问:“怎么了,凌云?”
凌云恭声道:“殿下,几位王爷离席了。”他素来心细如发,还是当初皇长子在世时,亲自挑选给李明舟的内侍,十多年来尽心尽职,对长孙殿下忠心耿耿,因此,李明舟时常将之带在身边。
目光从对面席位上逡巡一遭,果见有几个空位,顾铮此时此刻正和同席的几位大臣说话,似乎在谈论什么,大臣们各个赔着笑脸,毕恭毕敬。顾铮虽也笑,但总显得十分凉薄。
李明舟遂同皇上告退,皇上素来疼宠他,派了沈匪护送他回东宫,正中他的下怀,于是便拱手谢恩,这才离席,将身后的热闹渐渐甩至身后。
沈匪知晓长孙殿下喜欢清净,遂只让侍卫们远远的跟着,想了想,状若无意道:“先前多谢长孙殿下替微臣求情。”
李明舟心道:“沈匪其人素来刚正,明知顾铮在军中的无上威望,也从未有过投靠之心。几个叔叔对其百般收揽,也未见他动心。四叔不过略施小计,就将人送到东宫了,不可谓不利害。”
表面上却揣着明白装糊涂,只回道:“原也怪不得沈将军,时至年关,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京中大小事宜都压在沈将军身上,偶有疏忽,也实属正常。况且,那犯人死在了大理寺,沈将军又不能未卜先知,便当是天灾人祸罢。”
沈匪深深凝视了李明舟一眼,见他面容恬淡,生得好生贵气,眉眼同昔日的皇长子李晗极像,可却少了几分凌厉的锋芒,多了几分同龄人少有的沉静,又素来知礼明事,很讨人喜欢。
于是连眸色都温和些许,低笑道:“微臣从前倒是不知大理寺行事作风如此狠辣,这回算是吃了记教训。好在现在换了个大理寺少卿,以后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李明舟缓步往前走,宫人在前面挑着灯开路,两旁的竹林夹道飒飒作响。凌云就在身后不远处跟着。想了想,含糊道:“如此,那就先行谢过沈将军了。”
沈匪道:“殿下言重了。”
忽听前面响起一阵窃窃私语声,李明舟微微一愣,前面引路的宫人顿足,不知该走还是该停,一齐回头请示。沈匪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闭嘴,这才率先上前几步,随手拔开矮丛。
露出两道颀长的身影来,李明舟就立在沈匪身后,刚好将两人尽收眼底,他有夜盲症,虽看不真切,但光听声音便知是谁。
沈匪低低道:“宸王和九王在这里作甚?”
李明舟蹙眉,隐隐约约听见李璟道:“二哥,你这回可是害苦了我,你可知顾亦臣那人下手颇重。这回你若不许我什么好处,别想我再替你做事了。”
宸王李钰轻斥的声音立马传来:“老九,你瞎说什么?本王一个字也听不懂!”
李璟不依不饶道:“二哥,这里又没外人,你同我装模作样作甚?我知道二哥到底是疼宠明舟的,遂不肯伤他。但三哥素来喜欢给二哥使绊子,咱们也不过是以牙还牙,算不得什么。”
此话一出,沈匪神色一变,惊而转身,见李明舟睁着一双鹿眼,静静地听着,忽然一把擒住他的手臂,迅速拉他离开此地。身后又传来一道男音,李明舟听出来是三叔李暄的声音,他们三人似乎是争吵起来,但很快就什么也听不真切了。
一直行至东宫,沈匪才将手松开,脸色极难看,先是厉声呵斥在场宫人内侍对今夜所听所见守口如瓶,随后才吩咐侍卫们严加守护东宫。
待做完这些事情,才想起来先前对长孙殿下无礼,便又拱手告罪。
李明舟倒是显得十分镇定:“无妨,沈将军也是一时情急。”
沈匪道:“殿下请放心,这事微臣定给殿下一个交代,绝不会让殿下白受此等委屈!”
李明舟估摸着,这也在顾铮的谋划当中,想了想,才言辞恳切道:“那能请沈将军保密么?”
沈匪一愣,惊问:“为何?”
李明舟道:“那三位都是我的亲叔叔。”
“但他们却在背地里谋算殿下!!!”沈匪语气很快又低了下去,抬眼深深凝视了李明舟一眼,才道:“殿下心知肚明,微臣是皇上身边的人。此事滋事重大,恕微臣无法替殿下保密。”李明舟早知他会这么说,于是将准备好的说辞拿出来用:“那能否请沈将军莫要将九叔供出去?将军知晓,九叔自小养在中宫。即便这事,九叔并非主谋,可一旦事情捅出来了,恐怕罪责都要推到九叔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