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决绝(1 / 2)
话说得是“还要来”,那便就是早前已来过一回?了。
温窈时下方才想想昏睡前??事,不觉垂眸皱了皱眉,接过解酒汤饮尽,却没有起身,重又靠回?到了迎枕上?。
“我乏得很不想见人,你且出去吧。”
锦珠见状略有心急,想开口劝上?几句,却见温窈已微微翻了身,继续闭目养神了,临到她踏出屏风,还嘱咐说要她将门关上。
这厢碰壁杵一鼻子灰,讨个没趣也?没法儿,做奴婢??也?不能驳斥主子。
锦珠闷声叹了口气,临至走出屏风前,回?望床榻上??背影一眼,心下到底难平。
这才?大着胆子劝慰道:“姨娘心中有心结,奴婢也?看得?出来,可世上?之人总都要往前看??,您难道打?算就此跟相爷怄气一辈子吗?”
往前看?那究竟哪里才?是“前”?
温窈原没打算与人言论,听她此言却也侧过身来,平和对上她的眼睛,“你如何就断定我是在怄气?”
“我……”锦珠一时怔忡,她根本明白不了温窈??想法。
她自己此前也?不少与来福吵架,看着那人就一肚子火,但其实心里想的却是“他?怎么还不来哄我”,哪怕面上再怎么态度恶劣,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
可温窈??眼睛,她也看不出什么性子,湖水一样平静,连一丝波澜也?没有。
锦珠闷声道:“您既然不是怄气,那为何还要离开相府?这燕林庄园虽好,可到底跟相爷隔着段儿路,情分是讲究小别胜新婚,可也不能长久地天各一方啊!”
温窈只觉她天真,弯唇笑了笑,“你也?说了有情分才?叫怄气,可我与你们相爷……那点情分都是上辈子??事了。”
她极少将心里话说得如此直白,锦珠一时眼睛微睁,深觉自己是得她信任了,遂想再劝两句。
但还没等再开口,温窈却已下了逐客令,“我??事无需再多言,你出去忙吧。”
啊……锦珠无奈抿抿嘴,只好闭嘴。
她手捧着汤碗郁闷地绕出屏风,低着头走路忘了看,不成想才走出两步,忽地见目光中撞进来一双金线云纹皂靴,那脚步是停住的,想必已在外站片刻了。
这厢囫囵抬起视线看一眼,目光触及来人面容,顿时把她吓得?不轻。
“拜、拜见相爷……”
贺兰毓没言语,双眸只越过锦珠头顶,透过面前薄薄一道云锦纱屏风,看向里间床榻上??温窈。
她仍旧背对着外?侧,听见外?间的声响也?没有起身,方才也?是看到他来了,?以才说出“情分都是上辈子??事了”那样的话吧。
他?挥手教锦珠出去了,兀自提步往里走,但才?踏出一步,她清冷的声音便传出来。
“别进来……我不想见你。”
贺兰毓脚下顿住片刻,负手站在屏风外,眸光流转在她背影上,“渺渺,你当真打?算往后一辈子都躲着我吗?”
温窈却道:“该说??话我们已经说过了,你也?该信守承诺,别再来打扰我。”
“我只是答应让你来燕林庄园休养些时日而已……”贺兰毓纠正她,话音颇有几分偏执。
从盛京至凤隐山,若快马加鞭来回只需大半日,他?在府中养伤数月,记不清有多少次想来看看她,甚至有好几回?都已到了山脚下,却最终还是折返了回?去。
如今站在她面前,他?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贺兰毓没听她??阻拦,脚步轻缓绕过屏风到床前,微微俯身扶住她肩膀看了看。
她睁着眼,面向床里侧,也?不知在看向哪里,很像从前一个人躲起来生闷气??委屈样子。
他?便拿出耐心,温声哄着:“渺渺,怄气也?好,不怄气也?罢,但都别躲着我,我今日只是想看看你,也?带了些你从前喜欢的吃食和玩意儿,你起来……”
“你能不能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温窈忽地拧眉翻身坐起来,径直截断了他???话。
贺兰毓扶在她肩上??手一顿,眸中直直望向她。
她冷声道:“我对你已经没有?谓??情分了,你难道不明白吗?你喜欢的那个温渺渺,喜欢你??那个温渺渺,早在几年前就不存在了!”
她看着他?面上倏忽停滞??神情、眼中渐渐黯淡??光,狠下心要与他一刀两断,只将话说得更加决绝。
“喜欢你??那个温渺渺不会舍得?不见你,也?不会愿意在你受伤的时候,还离开你那么远,她会守着你,为你伤心、担忧,可我不会!”
“因为我根本就已经不在乎你了,你又偏偏来我眼前做什么呢?”
那些话是刀子,每一个字都是一把往他?心上?扎的利刃。
贺兰毓闻言静默良久,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望着她,竭尽全力地想从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分辨出一丝一毫地言不由衷来。
满室沉寂,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他?低哑地声音响起。
“可在我眼里,你始终都是你……”
贺兰毓??执拗与固执,早已经深藏进他???每一寸骨血里。
从当年百般反骨也?要提刀上?沙场,到如今无论如何都不肯放下温渺渺,他?一直都是他,好坏参半,却总归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改变他??心意。
可他就不会怕吗?
不是的,他?也?会怕她的又一次决绝开口,于是匆忙说:“你怕是醉糊涂了,方才既喝过了解酒汤,那就早些休息吧。”
贺兰毓面上仿佛依然是那般波澜不兴,说完便不打?算再逗留,压根儿没给她再出声??机会。
温窈望着他???背影无可奈何,仰面倒回?到迎枕上?,目光怔怔望着窗外?被灯火照成暖黄色的飞雪出神。
她不知道还应该怎么做,才?能了结他???心结。
晚间戌时末,屋里??烛火几近燃到尽头。
她睁眼瞧着摇曳的火苗,直看到眼睛干涩,这才?扬声冲外头唤了锦珠打热水进来,洗漱就寝。
锦珠期间始终低着头,几番欲言又止都生生咽了下去,也?没敢教温窈察觉端倪。
她没说,相爷其实一直没走,就席地坐在外头廊檐下怔忡失神,听见里间唤人,也?教她们如常伺候,不必声张。
贺兰毓??确只是想安静坐会儿。
以前闲来无事总席地坐在檐下跟温渺渺喝酒,现在没有酒了、没有漫天璀璨的星星,也?就没有温渺渺了。
她说得?那些话,或许是真心??,但他?不喜欢,也?不愿意相信。
这晚上???雪下得?很大,纷飞飘扬地像是春日的柳絮,被风刮进走廊中,落满了他?一身。
锦珠锦瑞谁都不敢上前,两个人扒着墙角偷偷地看,锦瑞疑惑得?很,小声问:“相爷为什么不进屋啊,他?不冷吗?”
锦珠道:“可能姨娘还在置气吧,你也?知道,男人都好面子……”
锦瑞脸一皱,“那相爷席地坐在檐下??模样,都被我们看到了,这就很有面子吗?”
锦珠:“……那肯定你看到你也?不敢说出去啊,笨!”
锦瑞哦一声,又问:“那你觉得?相爷要坐到什么时候才?会走啊?这都好晚了,如果相爷不走,我们是不是也不能睡?”
锦珠闻言又看了眼檐下??相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久了,显然不是为赏风花雪月,也?就肯定不会召人上?前伺候。
遂说:“那倒不必,咱们到点儿睡咱们??,相爷约莫要坐在明天早上??。”
“你怎么知道?”锦瑞狐疑。锦珠屈指敲人脑门儿,“你听说过什么叫苦肉计吗?相爷今儿晚上?吃点苦头,在姨娘房外坐一晚上?,等姨娘明儿早上一看,说不定心一软,咱们就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