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年节(二)(1 / 2)
秦王满脸笑容,额上褶子堆得层层叠叠,眼中漾着和蔼的光。仿佛他??正正觉得,将无名嫁到千里之外的楼兰去,对她而言是一件极好的情。
仿佛他?的是个关爱小辈,心疼孙女的爷爷。
无名虽然早知秦王自私狠戾,但此时仍然感觉没来由的有些冷。
秦王想将她嫁入楼兰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想将唐池雨留在身边。
秦王虽然自私多疑,却并非传统意义上的昏君。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楼兰国有多强盛,草原上那些蛮人又有多难缠。唐池雨离开边关,若没有及时的补救措施,渭北定?大乱。
所以秦王想用无名向楼兰国示好。
此时的无名,算是代替了原文中唐池雨的作用,不过时间上提前两三年罢了。
无名微微歪头,掩住眸中的凉意,声音天?:“可是楼兰国那边……会同意吗?”
“长宁你大可放心,过几天,朕亲自和他们使臣说去,再派上一队人马穿过荒原进楼兰。朕一向疼你,这婚自然也不?马虎,你安心等着嫁人便好。”秦王仰头轻笑。
秦王心中算盘打得劈啪作响,一边将唐池雨束缚在身边看着,一边将无名远嫁楼兰,以免边疆暴动。而他则继续坐稳天的位置,看这天下一片太平安宁。
可事情??发展得如此顺利吗?
嫁人无名是不?嫁的,至于秦王的安生日子,大概是剩不了几天了。
无名想到原文中元宵夜的剧情,埋下脑袋,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笑。
……
三人又在御花园中逛了?儿,天空中突然飘起簌簌小雪,无名顺势向秦王、唐炙告别,转身快步走出宫去。
接近宫墙时,无名?头看了眼白雪覆盖的层层宫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烟白的息消散在空中。
无名仍然觉得有些冷。
她一步一步缓缓向宫墙外走去,歪着头发呆,脑海中闪过一个个画面。
她是个无情之人,在秦王面前更是一直戴着层厚厚的面具,从未用真心待他。所以秦王对她没有?情,将她当做工具利用,想将她嫁去楼兰,她其实是可以理解的。并且她也不?放在心上,反正她不?嫁。无论是像原文中那样,秦王在元宵那夜病倒,亦或是她想办法暗杀掉秦王,或者是直接逃出京城远走高飞,反正她不可能嫁入楼兰,方法多得是。
她根本没必在意秦王的话。
可她还是觉得有些冷。
秦王对她说出那些话的时候,眼中的笑意实在是太?了。如?无名是一个涉?不深的小姑娘,定?相信他的“一片苦心”,深信自己是他最疼爱的孙女,心甘情愿嫁入楼兰。
无名只是无情,可秦王却是冷血到了骨子里。
这时候,无名突然有些明白,大师父为何那么害怕坐上太子之位了。
当年大师父不受秦王喜爱,反而颇受先帝看重。十三年前,先帝过?两年,秦王终于考虑起立太子一,这时唐正则若是没有逃出京城,?像先帝遗诏中吩咐的那般当了太子,他还能活得到现在?
都说虎毒不食,可当今秦王,偏偏是一头能将亲骨血嚼烂了吞进肚中的恶虎啊。
唐正则惜命,所以他不敢。
无名拢了拢脖颈边的狐裘,走出宫门。
外边仍是白茫茫一片,护城河上三座长桥,此时铺满了皑皑白雪。桥下河流冻结成冰,一片死寂,看着都觉得冷。
正应了无名此时寒凉无比的心境。
可无名一眼就看见,长桥的另一头,一个小小的身影打着把鲜艳的红纸伞,站直了身子在雪中等她。
远远看见无名的一瞬,南月眸中立刻漾起夺目光彩,她踮起脚尖,用力朝无名挥了挥手。
南月就像是皑皑白雪中唯一一抹色彩。
无名忽然感觉,整个身子都变暖了起来。
像是有一束暖光从南月身体中迸出,径直飞到她面前,钻入她的心脏之中,驱散她身体内外的凉意。
无名加快脚步,朝着南月跑了过去,用力将她拥入怀中。
今天南月穿得暖暖的,却因为在雪中站了一段时间的缘故,抱在怀中有些凉丝丝的。
无名倏地红了眼眶:“怎么在这儿等我?”
无名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此时她心里除了对南月的心疼,还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她在大师父二师父面前,从不?摘下最后一层面具,从不?将最柔软的一面暴露在他们面前。可是在南月面前,她却不自觉地一次又一次摘下面具,扔掉厚重盔甲,任由南月摸进她的心尖里来。
“我……”南月学着无名以前照顾自己的动作,一?紧紧揽着她,一?轻轻帮她抚走发丝上的雪花。
南月也说不清为什么,方才她突然就很想折返?来等着无名,父亲也并不是太在乎南晓依的婚宴,便允了她的求。
于是南月在宫墙外等了?儿,看见无名郁郁地从宫里走出来,又无比脆弱地将自己抱在怀中时,南月觉得,自己折返?来等她的举动,?是无比正确的。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现在,无名在南月面前都是强大的保护者。可是南月清楚,无名她也是会难过,?伤心,?有脆弱的时候的。
无名也?有需依赖她的时候。
所以南月才想成长,想要能够保护无名。
两人在宫墙外静静地抱了一?儿,南月试探着轻轻拍了拍无名的脊背,轻声问:“无名,我们一起去参加婚宴?”
无名身子轻轻抖了一瞬,耳根微红。她面色如常地直起身子,从南月?中接过红伞,熟稔地将南月揽在怀中,慢慢往前面走:“不想去。”
虽然让南晓依和卫鸠成婚,是对他们二人的惩罚。说不定婚宴当前,南晓依还在哭哭啼啼,卫鸠也定高兴不到哪儿去。
无名却懒得去亲眼看。
她没有抓住猎物后凌丨虐一番,笑着看猎物痛苦挣扎的癖好。
南月察觉到无名声音里竟然夹杂着几分撒娇的意思,不由得有些新奇地眨眨眼,软绵绵道:“那无名想去哪儿?或者想要做些什么?”
“随便。”无名打个哈欠,声音懒散地拖长了些,最后又变成低声咕哝,“只要……都可以。”
只要和你一块儿,去哪儿,做什么,都可以。
南月懵懵地眨眨眼:“什么?”
无名单?揉揉她的脑袋:“没什么。”
最后两人在京城中逛了一大圈儿,又一次来到落雁塔上赏景看书。这?身边没有唐炙那个疯子,上楼时也没遇见宗师王天霸,整个第九层里,就只有无名和南月二人。无名甚至感觉,塔下风景都比上次好看许多。
傍晚时分,无名带着南月离开落雁塔,?到王府中去。按理说,今日是大年三十,南月应该回家吃晚饭,可无名不知怎么?儿,就是将她带了?去,而南月也没有丝毫要?南家的意思。
王府里,大师父、二师父早已煮起火锅,等着无名?家。唐池雨坐在一旁端着碗,眼睛盯着不断冒泡的锅底,时不时嘴馋地舔舔唇。
一看见无名带着南月?来了,唐池雨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催促着大师父往锅里下菜,又跳起来用力朝两人招?。
“无名!小南月!快来吃火锅!”
院子里一下就热闹起来,火锅温暖的息飘满整个小院。
长京城人不爱吃辣,城中也就少有吃火锅的,江南乡下亦是如此。南月活了前后两?,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一红一白冒着热泡泡的鸳鸯锅,不由得好奇地歪歪脑袋。
“有什么忌口的吗?”无名柔声问,见南月懵懵地摇头,便笑着帮她打好香油碟,“能吃辣吗?”
南月仍然有些懵,弱弱点了点头。
无名掐着时间在红锅中烫好一片毛肚,夹进南月的碟中滚了一圈,又顺手夹着喂到她嘴边:“尝尝,啊——”
南月看着眼前这片颜色鲜艳,冒着香浓热气的毛肚,紧张又听话地张嘴。一息过后,她的眼神立刻变得惊喜起来,含糊道:“好……好吃!”
引得大师父二师父一阵和蔼的笑。
火锅宴上,自然也少不了酒。大师父从院子里挖出几坛珍藏多年的佳酿,用水温到合适的热度,便给桌上人都倒上一杯。无名难得没有抢走南月身前的酒杯,可是南月第一次喝酒,也喝不了多少,几口下去便脸色微醺,软绵绵地往无名怀中倒去。
酒过三巡,大师父打个酒嗝躺在椅上,笑着?忆江湖往:
“当年我离京时年纪太小,一点儿江湖经验都没有,自以为带着三千两银票就能闯荡江湖。没想到才离开长京两个月,身上的银钱就被骗得差不多。咳咳……我当时算是微服私访,总不能见人就说自己是大皇罢?再者,仗着自己身份横行天下,有什么大侠风范可言?”
“呸。”无名无情地打断他的话,“大师父,当初明明是因为你穿得太窝囊,没人愿意信你是大皇。我还记着呢,当初你和二师父一起去偷地瓜,被那家女主人给抓住了,你抱着地瓜一边跑一边求饶,大声喊着‘我是大皇唐正则’。当时你慌不择路,还想将二师父送给那家寡妇抵债呢。”
二师父补充道:“哦,这我也记得。当时正则他原本是想自己以身相抵的,可是那寡妇嫌弃他长得丑。”
南月软软地抿起唇,梨涡好看极了。
唐池雨更是拍腿大笑:“哈哈哈哈哈哥你……”
“咳咳,往不堪回首……”大师父尴尬地咳嗽两声,换了个话题道,“总之,我当年一人在江湖中闯荡一段时间,后边不知怎的就遇见宇文,后来又遇见小无名,我们三人狼狈为奸,就这样一块儿过了四年啊……”
无名猛地灌下一口酒,再次打断他的话:“狼狈为奸的只有你和二师父,才没有我。当初我每次好不容易想办法赚到钱,不到一天就被你们霍霍完了,啧……那时候若不是想练好武功将你们打一顿,我早就一个人溜走了。”
“咳咳……”大师父赶忙又换个话题,“小无名,我看小南月也有些困了,你送她回南府去?”
无名低头,看一眼小脸红彤彤的小姑娘,眼神柔和起来。
“嗯,我先送她回府。”无名抱起南月。
没走几步,南月却睁开朦胧的眼睛,迷糊地摇摇头:“无名……不、不?……”
“又不想回南府?”无名轻声问。
南月点头:“嗯……”“大年三十,哪儿有不?自个儿家休息的?”无名话音刚落,脑海中便立刻回想起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