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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玲楼上楼下巡视两圈,站定在二楼口的台阶上,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窗帘:“他打扰到我!”马晓兰只好无言。
郁玲就这脾气,私有领地神圣不可侵犯。
窗帘挂上的当晚,郁玲就睡得不错。窗外一切都没有改变,远射红灯日以继夜,为业主不辞辛劳积攒财运。而墨绿色屏障也尽职尽忠阻止这猩红色的尘雾,泾渭分明的守护私有领地。
郁玲从此睡得安心。
郁玲把塑胶袋放下,把里头的速食品往冰箱里塞,又接到马晓兰电话。人说,知道你今年又不回家过年,要不过来我娘家,搭个伙吃顿团年饭?
“不用了,”郁玲回答得干脆,“难得这么清静。”
马晓兰说:“大年三十嫌热闹,估计也就你郁玲一个。其实我也就说句话。认识这么些年,不打个电话不好意思,来不来无所谓。”
郁玲放下手机,继续把冰箱塞满。她的厨房很少真正用过,大多是烧水煮饺子,烧水煮汤圆,烧水煮面条。一个人而已,何必花上一两个小时搞顿吃的,费时间不说,最后搞出来还没速冻饺子的味道。
然而手上事情再次被铃声打断,她烦躁的把冰箱门给甩上。
她大概是有电话接听狂躁症,尤其是在假期里。
她的假期通常是一个人过,人多的地方她都不乐意去,聚会更是有一推一,有二推二,久而久之,也就没人约她了。自然她也乐得有大把的时间只做她喜欢的事情。
比如说平安夜里,外面人头攒动,单身的、已婚的、拖家带口的,都要赶着去吃顿饭看场电影。她呢,欢乐的海洋里偏要拉上窗帘,茶几上摆一杯红酒,几份零食点心,再选一部百看不厌的电影,猫一样的窝在沙发里。
再比如说冬天,深圳的冬天大都是温暖的。一早醒来窗帘拉开,橙黄色的光从高空倾泻而来,让财神爷都黯然失色。这样的早上,她心情会没来由的好,于是便任阳光抚过床单,照耀着原木色的地板。她可以躺那儿看一本书。
可想而知,这时若有铃声骤然响起,简直就是未经允许的闯入者,及其的败坏私密空间里所培育出的好心情。
这些年来,郁玲是极其漠视人际交往的,这一点看,她很不像做人事工作的。她的初中高中大学同学,到现在还保持联系的没两个,一家公司里工作七八年,也没培养出一个下班了还能说得上话、逛得了街的同事。
至于上面说的马晓兰,在郁玲心里顶多算相识,哎,人家不挺愿意找你的?好吧,别那么苛刻,普通朋友。剩下的还没有被她的冷酷所击倒的,只有她妈姜美凤。
也许天地间还关心着郁玲的也只有她了。可在郁玲这儿,即便都已看清楚来电显示是老妈,她也丝毫不感激姜美凤的好意。因为她的电话接听狂躁症,多半是因姜美凤而起的。
姜美凤是很典型的六零后母亲。郁玲说,那个年代出生的人身上都有与生俱来的狂热气息,不在事业爱好上消耗掉这份狂热,必然要来祸害家人。
她刚摁下接听键,姜美凤就开炮了:“你在哪儿?还上班?再也没人性的公司,今天都放假了。放假了,你怎么还不回来?深圳回来,坐高铁几个小时就到,今天的票买不到,明天后天呢,你有去售票点问问?”
“都说了不回家过年,我要值班。”
“值班?你当多大官,领多少工资?这是春节啊,所有人都放假了,你要值什么班?你自己算算,算算,一年到头,你都不回来,像话吗?”
不讲理的人首要特征就是罔顾事实。郁玲提醒她:“我去年清明节不回了?国庆前,还有爸爸生日不都回去了?”
“那些不算。我说的是过年,一年才一次,可你一次都不回。”
“我早就和你讲了,集团重组,我们人事部的事情太多,就放七天假,还来来回回的窜,你让我清静一下不好嘛。”
“过年要清静?郁玲,过年是团圆的日子。你说你现在怎么变成这种无情的样子。好多亲戚都问我,你今年回不回来?你说你又没结婚,又没男朋友,为什么不回来?回来多好,家里有爸爸、弟弟,还有妈妈。家里有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