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吉他弦(1 / 2)
三月,春天伊始,万物?复苏,谢锐言身强体壮先换衣服,穿上了七分?袖。
谢锐言扫和弦时,韩峤在他的?手腕上部看到一个?分?号纹身,料想这就是谢锐言之前不让他抓手腕的?原因。
这个?小小的?纹身,谢锐言并不想让他看到。
韩峤问:“纹身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
谢锐言愣了愣,随即浅笑着摇头:“随便?纹的?。”
韩峤却不这么认为,自己去搜了一下,是防止轻生的?干预符号。
之后的?日子,韩峤旁敲侧击,得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回答。
谢锐言说:“因为我?母亲,她?跳了海。”
韩峤心头微震,忍不住摸了摸谢锐言的?头发,还搓热了他手腕的?皮肤。
他们又多了一点相似之处,在同一个?屋檐下,颇有几?分?相依为命的?感觉。
有的?时候,行动比言语更能安抚人。
有的?时候,行动也更伤人。
被抛弃的?人、被留下来的?人,带着伤痛和回忆往前走,总是不好过的?。
被韩峤问起纹身的?当晚,谢锐言想到了很多人。
奶奶许枝婵,母亲林稔年,姐姐谢帷舟……
还想到了来自谢帷舟的?吉他。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里也是吉他,谢帷舟送的?那把中规中矩的?、有几?分?廉价感的?吉他,但那是谢帷舟精挑细选后的?生日礼物?,只送给弟弟的?吉他。
谢锐言原本没学吉他,谢乘章不让碰,他也就乖乖不碰。但似乎被姐姐看穿了他藏起来的?跃跃欲试。
谢锐言梦到初中搞摇滚乐队那会儿,谢帷舟偷偷攒零花钱送他一把插电箱的?电音吉他,当做生日礼物?。
谢锐言初中的?时候成立了小小的?摇滚乐队,做过四人乐队的?主唱。吉他手另有其人,谢锐言并不需要吉他,但收到之后,非常很宝贝它。
谢乘章出差去了,谢锐言早早放学回家,不得要领地按弦,又把它和小提琴放在床上,自己也躺在旁边,假装成床上并排放了三件乐器。
谢锐言入睡也抱着它,白天上学前把它连罩子一起塞进床底下,电箱放进衣柜里。
然而不知道是谁走漏了风声?,不到三天,谢乘章发现?了这把吉他。
与记忆里完全一致,梦里的?谢乘章在谢锐言面前露出凶狠的?暴怒,重演了那时的?画面。
“玩物?丧志,我?怎么教你的??你只要有小提琴就够了,吉他上不了台面,你让别人怎么想谢氏,怎么想你?和普通人一起玩乐器,做个?不入流的?废物?,就是你想要的?吗?”
谢锐言低声?回答:“是我?想要的?,我?想试试看,父亲你不知道,我?们乐队的?人气有多高?涨。”
他希望父亲能明白,谢乘章却说:“我?是你父亲,有权决定你究竟想要什么!”
谢乘章当着姐弟二人的?面,亲自动手,要把电吉他砸个?粉碎。谢锐言紧紧地握着谢帷舟的?手,暗暗地祈祷,谢帷舟不要伤心,不要哭。
但谢帷舟还是哭了,哭花了妆面,滚烫的?眼泪掉在谢锐言的?手臂上,烫得他心头生疼。
谢锐言在她?的?哭声?中,脑子里名为冷静的?弦和吉他弦一起,“啪”的?一下就被谢乘章点的?火烧断了——
他冲到谢乘章面前,和身强体壮的?父亲抢夺这把普通的?电吉他。
谢锐言为了抢救吉他,被破损甩出的?吉他弦割伤了鼻梁和半边的?眼下。
吉他已经摔得四分?五裂,谢乘章达成目的?,这才停了手。
“谢大,谢三,你们两个?都给我?反省,像谢二那样懂事听话?,知道吗?王管家,麻烦你去把垃圾收拾一下扔掉。”
“老爷,唉……帷舟小姐,锐言少爷,我?这就把药箱急救包拿过来。”
谢乘章和王管家走后,谢帷舟抱着谢锐言,疯狂流眼泪。谢锐言在她?的?怀里,安安静静的?。
半晌,谢锐言开了口:“没关系的?姐姐,我?有小金库,可以?再买很多把一样的?吉他。”
谢锐言心说,虽然它们不会再是你送我?的?那把,可我?照样会好好珍惜它。
“我?是,是觉得你的?脸……你疼吗?”
“我?不疼,伤疤是男子汉的?勋章。”
谢帷舟破功笑出了声?,笑了两下,又和他抵着额头,抽泣着说:“傻弟弟,这哪里是勋章,你破相了啊……”
谢锐言从小被夸赞容貌,闻言突然焦虑:“我?会变丑?我?唯一的?优点要消失了吗?”
“才不是唯一的?优点,我?弟弟可棒了。”谢帷舟噗地被逗笑了,抱抱他,“是勋章,就不会丑的?。”
画面一转,温情脉脉的?拥抱没有了,哭泣的?女孩不见踪影,女青年深深地看着谢锐言,再无笑容。
谢帷舟拒绝和三弟说话?,冷着一张与谢锐言有几?分?相似的?美丽脸庞,与谢乾坤一起走向了谢乘章。
谢乘章的?声?音带着逼迫:“你的?哥哥姐姐这个?年纪就做出了选择,而你呢?!”
奶奶的?声?音传了过来,在谢锐言梦里的?形象已经变得不清晰:“乘章,总是这么压孩子,是当不好父亲的?。”
“我?是男人,难道要我?和你一样心软,把谢三养成废物?才好?”
“呵,我?可没把你养成废物?,反而一天天的?骂别人废物?。”许枝婵对谢锐言招招手,“言言,你过来,奶奶教你二胡,这是国粹,甭管他胡说。”
“溺子如杀子,你要溺爱孙子到什么时候?”
“你拿家长的?威望压你儿子,那我?也压我?的?儿子,有什么不对吗。”许枝婵不再理会他,把二胡和针线绣架交到谢锐言手里,“奶奶还教你刺绣,如果你愿意?学的?话?。”
谢锐言接过针,手指被扎得一痛,血珠涌了出来。
红色映红了他深棕色的?眼睛,他重?感受到了希望。
谢锐言感受着指尖跳动的?疼,抬眼看许枝婵:“奶奶,我?想学。”
谢乘章冷笑一声?,摔门而去。
谢锐言醒来的?时候眼睛有些湿润,心里却没有难过,去书房里捧了那把炫酷的?吉他。
现?在没有人教谢锐言学什么,但他已经获得了这份学习的?能力。
每当他做些什么的?时候,就觉得奶奶在自己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
吉他也一样。
从前他抵触它,惧怕再看到它,让他想到父亲,更想到姐姐。
如今却觉得,乐器又有什么过错。
它划过他的?脸,留下一道痕迹,提醒着他,冥冥之中,他总会找到方向,取得应得的?东西。
为自己,也为他人。
摸着焰纹胡桃木的?单板,指腹扫过吉他弦,谢锐言仿佛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候。
十年来,他喜欢摸乐器的?心情并没有改变,手握吉他,仿佛就在昨日,父亲还没来时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反射琴弦的?光晃了眼睛,手指一拨,发出第?一声?弹奏,是乐器和人的?共鸣。
谢锐言一开始弹,狂放不羁,停不下来,充满摇滚精神,但连他都觉得不忍直听,正应了网上那句“生产队的?驴也不敢这么叫”,幸好房间充分?隔音,不会惊扰到书房里正在办公的?人。
谢锐言打开一个?个?页面,摸了半小时学习视频,手速减慢,注重基本功,边扫和弦,一遍遍地练习。
世间的?感情都是共通的?,它们有个?一样的?名字,叫做音乐。
就如黑格尔所说,音乐是心情的?艺术,它直接针对着心情。
这个?三月还没过完,谢锐言怀着比以?往更为放松的?心情,在磕磕绊绊之中,摸会了吉他。
韩峤手握这个?季度设计师们的?设计稿反馈,全神贯注,精神没有丝毫松懈。
谢锐言敲门,走进书房,抱着吉他扫了扫弦,韩峤也没有反应。
谢锐言趴到韩峤耳畔,轻声?叫他:“韩峤,你工作了两个?小时,该休息了。”
韩峤耳朵一麻,抬手捏住了谢锐言的?嘴巴。
“嗯?才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一点都没有动,我?隔着玻璃全看到了。”谢锐言单手搭在韩峤的?肩膀上,“你看起来很累,脖子也僵了,我?跟你说过什么,你要保护好你的?颈椎,还有你的?头发。”
仗着发量丰富,一薅一把,早晚有秃的?时候。
韩峤微微地打了哈欠,猫似的?张开十指活动:“还好,不累。”
说完这句,要起身冲咖啡,整个?人就猛地一晃,手指扫到吉他弦,一声?脆响。
谢锐言扶住他肩膀:“小心。”
韩峤笑了一下,淡色的?嘴唇勾起来:“我?不累,只是腿麻了。”
“你不累,你腿麻。别喝咖啡,喝点茶。”谢锐言把韩峤拉到了旁边的?躺椅上,给韩峤泡了一壶铁观音。韩峤闻着茶叶香味,又听谢锐言说:“我?无聊了,你休息的?时候可以?听我?弹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