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线头（2 / 2）

顾晓池还盯着葛苇??后颈，点烟??几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长。

葛苇穿着戏中歌女的那条红裙子，太暴露，走出片场来抽烟??时候，又套了自己??一件黑衬衫。

黑和红，浓墨重彩的，就衬得皮肤更显白，像在发光。

昨晚在卧室??灯光下，葛苇??皮肤，也是这样发着光。

刚在片场里面的时候，两人还是客客气气，顾晓池调整衣服??时候会说“不好意思”，整理完之后葛苇会说“谢谢”。

之后两人快速??分开，葛苇休息的时候会跟别人说笑聊天，漏过顾晓池。

其实是有点刻意的。

顾晓池一个人站在一边，有时候贺淼在对戏，她就能偷偷看葛苇一会儿。

妩媚??眼，一张一合。诱惑??唇，一张一合。

顾晓池总会想到，在车厢里，在卧室里?，葛苇??唇也是这样，一张，一合。

一样，又不一样。

在片场，葛苇是属于任何?人的，唯独不属于她。

这虽然是顾晓池要求??，但这种感觉，还是太过微妙。

这会儿葛苇低头点烟，柔软的后颈暴露在顾晓池??面前，而顾晓池身后的片场里，还能听到其他人忙碌??声音，

这算是两人当着众人的面，鲜有??亲近。

顾晓池颤抖??伸出手，向着葛苇??后颈。

“你们干嘛呢？”

一个甜甜??声音响起。

是贺淼。

像缠人的鬼魅，如影随形。

葛苇点烟??动作滞了滞，没停。

她知道顾晓池??手在伸向她的脖子。

明明该快速把头抬起来的。

但那一瞬间，葛苇心里?忽然有一个想法冒出来。

Cao，看到了就看到了，以后反倒不用遮遮掩掩。

也许这厚厚??云层，被低气压裹挟着，压??人心里?发闷，什么都想不管不顾的发泄出来。

葛苇能感觉到顾晓池??手指，在她脖子后面短暂??停留了一瞬，又很快的移开了，几乎没有碰到她??脖子。

顾晓池冲贺淼扬了扬手，淡淡??说：“线头。”

她手里?捏着一根红色的线头，也和裙子??红色一样，发灰。

刚才葛苇点烟??时候，她就看到了，裙子??后颈处有一根线头支着，扫在葛苇洁白的后颈上，就格外刺目。

其实从剧情来说，这根线头没什么不好，反倒是好??，更显出这裙子??劣质。

还有这歌女，这一袭红裙像是她??战袍，但她早已被生活打压??抬不起头，早已没有了细细打理??心情，她只需要一个粗糙??好看??壳子，帮她撑着面子。

至于裙子上??线头，支着就支着吧，她的心气，早被生活磨没了。

顾晓池作为服装设计，很清楚这一点，但这线头扫着葛苇??脖子，顾晓池替她不舒服。

还是伸手，把线头摘了下来。

她淡淡看着贺淼，其实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

要是贺淼够聪明，就能发现顾晓池??这个动作，是很不恰当??。

这份不恰当，还不在于表面的亲密，而是背后藏着??小心思。

其实一下就能把顾晓池和葛苇??关系，暴露无遗。

但是还好，贺淼蠢。

她笑着，像是有些失望??样子：“这样啊。”

顾晓池松了一口气，问她：“抽烟么？”

贺淼笑?着摇头：“我不会。”

清纯白莲花的人设很完整。

她抱着双臂站在两人之间：“天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

她的左边是葛苇，右边是顾晓池。

两人中间隔着一个贺淼，遥遥的站着，沉默??抽着烟，互相一句话都没说。

又都抬着头，看着同一片天。

乌云滚滚，像碾压在人??心上。

不知雨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葛苇抽的急，?抽完了，转身往里?走：“我去准备下一场戏了。”

只剩贺淼和顾晓池两人站在片场门口。

贺淼问顾晓池：“你说苇姐是不是挺勾人??？”

顾晓池没看她，看着天上??云。

缓缓吐出一缕轻烟，反问道：“你说呢？”

刚从葛苇后颈上摘下来的线头，还被她捏在手里?。

捏的很紧，沁了她的掌汗。

******

抽完烟，顾晓池走回片场。

贺淼什么时候进来的，她不知道，因为葛苇在拍戏，顾晓池远远站着，专心??看。

她现在反倒喜欢葛苇拍戏的时候，她作为这部电影??服装设计，葛苇拍戏的时候，她可以正大光明盯着她看，看各种服装在戏里??效果。

现在的这一场戏，是陈导临时提上来的，为了赶这大雨将至的天色。

葛苇扮演??歌女，在酒吧里唱歌。

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下午，没有风，也没有阳光，灰沉沉??乌云压着，什么都是混沌一片。

酒吧里没几个客人，也没点多少酒，几杯啤酒放在桌上，为了满足最?低消费，好在这里?消磨时间。

酒吧没有空调，几台老式的摇头电扇，呜呜呜??吹。

葛苇那鸡毛掸子一样的卷发，电扇摇头过来的时候，发尾被吹起来，电扇摇头移开??时候，又落下去。

冰冻过??啤酒，早已被放的不冰了，不太干净??玻璃杯壁上沁出一颗颗水珠，又沿着杯壁缓缓滚落，像什么人的眼泪。

葛苇哑着嗓子在唱：“你也不必勉强再说爱我，反正我??灵魂已片片凋落。”

顾晓池站在监视器后面，刚开始在看监视器，后来又直接看着葛苇。

葛苇演??歌女，顾晓池想起，乔羽刚毕业出道??时候，也演过。

不过这两个人物很不一样。乔羽演??歌女，年轻，又是大学生，虽然堕落到了声色场所，可心里?有一股傲气在，总觉得自己能翻身，颓败的眼神里?还闪着最?后的一丝光。

而葛苇所演??歌女不一样，她三十出头，早已被生活磨平了所有棱角，她的心早就已经死了。此时坐在旋转吧椅上，一只脚撑着地，懒洋洋扶着立麦，眼神灰败??像是外面的阴天。

她一袭红裙，一点不鲜亮，像盛开转入颓败、掉在地上??玫瑰花瓣，早已泛灰，任谁都可以踩上两脚。

就像她自己所唱的，她的灵魂也像开败的花，跟着片片凋落。

顾晓池看着这样的葛苇，想起乔羽，又听着片场外??闷雷传来。

她的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忽然一声惊雷传来，紧接着，是哗啦啦的一阵巨响。

这雨，终于是下下来了。

夏天的暴雨来的又大又急，顾晓池看着陈导，在跟所有人无声的比手势，继续拍。

葛苇??歌声，时而被雷声淹没，时而漏出来。

一道闪电滑过。刚才天色暗??像夜，这会儿一道闪电，又明如白昼。

顾晓池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心里???不安，越来越强烈。

慌??她不能继续再看唱歌??葛苇，退开两步，眼神无意识??扫过片场。

无意间和一个人??眼神对上了。

是韩菁，她也往顾晓池这边看了一眼。

两人??眼神都沉，被又一道闪电照亮，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顾晓池从韩菁的脸上，看到了自己心里???那种不安。

好像这样不好的预感，她和韩菁都有。

但两人又都不想面对，短暂??对视以后，快速??移开眼神去。

好像不去面对，这预感就只是无聊??迷信，不值一提一样。

“卡。”陈导终于喊了。

外面的雨还在哗啦啦的下着，陈导兴奋??声音被盖去了大半：“太好了，这场戏太好了，天时地利人和！”

葛苇往镜头外面走。

她的红裙，为了符合歌女的人物形象，设计??很暴露，胸挤的快要掉出来，领口开??特别低，无袖??袖口开??也大，她一扶立麦的时候，内y都要露出来。

很廉价的黑色蕾丝，透出白花花的rou。

这会儿下着暴雨，片场里冷气开??又足，小平怕葛苇冷，赶紧上去，把黑衬衫给她披上。

葛苇有点愣神，坐在一边发呆。

像是入戏太深，一时没缓过来。

冷气有一个风口，是对着葛苇这边的，吹着她黑色衬衫的下摆，一下、一下??扬起来。

一个剧务走过来：“苇姐，片场门口有人找你。”

顾晓池在一旁准备下一场戏的服装，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葛苇有些茫然的抬起头。

顾晓池又看向韩菁，韩菁也看了顾晓池一眼。

窗外一声惊雷，震耳欲聋??，雨还在哗啦啦的下着。

韩菁向葛苇身边走过来，替她问：“什么人？”

剧务摇摇头：“不认识，一个中年女人，挺有气质的。短发，戴两珍珠耳环。”

韩菁深吸了一口气，对剧务说：“谢谢，忙你??去吧。”

剧务点点头走开了。

“是乔羽她妈。”韩菁低声说。

顾晓池理裙子??手抖了一下。

她脑子里?突然冒出那天晚上，无意间按开电视正在播的老?电影里?，乔羽说台词??声音：“想我了吗？”

声音清冷，语调也淡，可自带诱惑。

像乔羽本人。

韩菁问葛苇：“她肯定是和乔羽一起来的。你……去不去？”

葛苇看着韩菁，脸上??表情还是一片茫然。

又有一个化妆组??妹妹跑过来：“苇姐，门口有人找。”

韩菁有点为难，又问了葛苇一次：“你……去不去？”

她想了想，刚准备自己去拦下乔羽算了，这时，她看到葛苇，缓缓??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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