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1 / 2)
白隐砚点点头,将牌子翻回,转身走进后厨。
门后隐隐传出交谈声,一个胖硕的中年女人开门将手中围裙递回,去偏房休息了。
片刻,厨房中爆起油花声。
刚才一番险象过去,跑堂的也不敢再多嘴,哆嗦着收了桌,重新给符柏楠沏了一壶茶,他却再没碰过。
堂中零星的几位食客知道是他在这,吃到一半便绕道付了饭钱,从门帘缝里溜出去了。
堂中悄无声息,只余符柏楠一人。
帘外不时有脚步声匆匆而过,闹市中孤岛一座,倒像个和他相称的广口棺材。
锅台碰撞声持续在后厨。
符柏楠指尖不断在腿上敲打,过了一会,他终于肃着脸起身走到白记外面。
堂中很暖和,乍一掀帘,寒风穿衣给他浑身扎了个通透,肌理僵硬。
符柏楠不自觉牙关紧咬,深吸口气,他绕到店面与店面间一人多宽处,站在两三步外往里看。
净琉璃的墙面映出后厨,面上有些许雾气,下方多上方少,映出里面忙碌下厨的女人。
因有雾遮着,看不分明,只能见到她眉目温和地低头,对着手中的锅。
符柏楠望着她,目光阴冷,唇角渐渐扭曲,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关节发白。
白隐砚将面捞起来,动作间和他对上视线,朱红嘴角弯了一弯,又低下头切起菜来。
“……”
符柏楠呼出口白霜,垂首从袖中掏出帕子掩起口鼻,勉强遮住破碎的表情。
他身边不远处零散站了几个人,有的常来吃饭,和白隐砚相熟。
“哟,今儿这是怎么了,先是初冬就下雪,这后又是老板娘下午掌勺。六子你赶明儿试验试验,说不定能怀个大胖小子,比你家婆娘还能生。”
身旁那人啐他一口道:“呸,闭上你那张臭嘴!”
那人揣着袖子杵了杵六子,又道:“哎咱俩去问问,说不定凑个热闹还能吃着她家的面,这大冷天的。”
两人又咕哝了几句,齐齐向白记门前走。
打符柏楠当前走过时,揣袖子那人似有若无地瞥了他一眼,低骂了一句烧包。
符柏楠早恢复了面色,后退半步让开两人,没什么反应。
两人没能在堂中呆多久,出来时神色有些匆忙,慌慌张张得扫了他一眼就向街头跑去。
符柏楠眼风都懒得给,做个手势,对身后跃下的厂卫懒声道:“不用抓回去,找个荒郊处理掉。”
“是。”
“等等。”他停了停,笑笑道:“话多的那个,扒光他衣物,若是他真如看上去一样臃肿,捉回去蒸熟了喂狗。”
“是。”
厂卫领命而去,他收起帕子跨进白记,恰好此时白隐砚也打后厨出来,见他进门,轻声道:“督公还坐原位置?”
近乎条件反射般,符柏楠讥笑一声:“不然白老板给本督安排安排?”
白隐砚没有接话,又皱眉淡笑,隐隐露出那种宽和而无奈的神情。
符柏楠的手在袖中紧握起来。
待他撩袍坐下,白隐砚将托盘搁在符柏楠面前,托盘中除了面碗还有个小碟,里面搁着一根银针。
“……”
符柏楠盯着那根银针,喉头微动,勉强讽道:“世上总有许多用银针验不出的毒物,白老板不必如此故作玄虚。”
白隐砚淡笑道:“督公身份比不得我们寻常人,谨慎些好。再说总不能因为这种小事,让我砸了招牌不说,还丢了脑袋。”
符柏楠没有做声,拿起针象征性地探了探,执起筷子捞面。
白隐砚不再看他,背身走回柜台后。
收拾片刻,她对缩在角落的跑堂道:“南子。”
跑堂应了一声。
“我的茶壶呢?”
南子起身,朝柜台后边探头边道:“在柜上呐,我没动——哎,这不在这呢么,这儿这儿。”说着指向右角一张桌子。
堂中一趟来回,南子把大茶壶递给白隐砚。
那茶壶大得很显眼,天青色的碎瓷,壶口都磨旧了,没盖盖子,符柏楠眼尖的看到里面浓茶近满。
白隐砚接过来喝了一口,低头开始写账。
适才那种寂静又回来了,却不是死寂。
算盘不时清响,炉火劈啪中,多出来的那道呼吸格外刺耳。
堂中因为多出一人,似乎连空气都带上一些淡漠的香,如白骨沉棺中开出幽兰。
兰当然是美的,可那白骨,却连骨带棺都显得局促而不搭调。
门帘迅速起落。
白隐砚从账本中抬起头,堂中已空无一人,桌上只剩吃到一半的面,和一锭十两的金子。
白隐砚一碗面两钱银子。
南子眼有点直,收着桌子叹道:“当家的,这有钱人脾气是怪,可架不住是真有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