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 74 章(1 / 2)
又是深秋了。
秋日的晚上有种莫名的舒适,气温合宜,不那么令人烦躁。空气中恨不能都混着令人不愿醒来的甜香。
晚风划过皮肤,凉爽又安逸。耳边是落叶擦着地面的沙沙声。
苏维裹着一身黑色的薄风衣,漫步在说吵闹不吵闹的人行道上,融不进四下的烟火气,显得清冷又疏离。
他被晚风吹眯了眼睛,紧了紧梁和的手心,只说了三个字。
“跟我走。”
他带梁和去乘地铁,停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站。没什么人会选在这里上下车,连安检员都是一副恹恹的表情。
从地下出来就是一片极漂亮的海岸线,天彻底暗了,海水的颜色却比夜色更深些,浓淡不一的黑交叠在一起,分辨不清边界。
那也不遗憾,海景不美陆景美,这里的公路在晚上尤其有情致,一个又一个设在栏杆处的球状小路灯,接连看不到头。沿着光亮,终点隐在不知远近的某一处。
“来过这里吗?”苏维走在梁和左边,对方手边是路灯,自己身旁是不设栏的公路。
“没有。”梁和说,一步一步迈的缓慢而坚定,“从前只会在学校的天台散心,看外面的建筑,看一条条车流,没什么归属感,不知道自己应该在哪里。”
“现在呢?”苏维说,“哥哥从前工作累了的时候,下了班会开车上这里转转。”
“这里有多长?”梁和探头看了看远方,道路由宽变窄,最远处也有一点光。
“宝贝儿只管往前走。”苏维没有和他牵手,两个人就这么肩并肩,在夜色中散步。
谁也没开口说话,沉默地随着风声走,离开家就仿佛离开了生活一样,从现实中脱离,苏维带他又重新进入了深沉的心境。
梁和感觉自己踩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线上,他脚下正是白色的路标线。
不是暧昧的灰,而是清晰的白,明晃晃的白,即便在黑夜也能一眼看见的白。
他三两步跑到苏维前面,前后脚都踩在线上。脚下不是悬崖,是他惶恐不安的心。
他慢慢地向前走,不倾向,不选择,不多想。
左手是光,右手是罪,他立在最中央。
“哥哥。”梁和踩着线走,背对着人喊他。
“嗯?”苏维在他背后随意跟着,灯影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身前,渐渐往后,拉到身后又消失,接着又在前方出现。
循环往复,就像日复一日相互陪伴的时光,看上去一样却又不一样。如若将一只路灯比作一天,每迈到新的一个,他们的感情也会随之加深些许。
一分一秒,一天一月,转眼一春秋。
“这里跟我自己很像。”梁和转过身来倒退着走。朝他伸出一只手。
“那哥哥猜中了没有?这里是不是你想来的地方?”苏维回握,微微暖。
梁和把卫衣上的兜帽戴起来,脸露了小小的一团,笑容依旧明媚,故意不回答他的问题。
“原来想的是哪里?”苏维问。
梁和又转回去,“哥哥果然是学霸。”
“这话何解?”苏维看着他的背影,两手插兜,夜色里格外英俊帅气。
“每个问题都想知道答案。”梁和的声音在夜风中格外温柔。
苏维先是一愣,然后失笑,无奈地摇摇头。
一路没再讲什么话,也并未寻到终点,不是梁和走不到,而是他不想。
苏维带他来看自己的人生,他不要这么快跑到终点。
日子还长,不是吗?
“要回去吗?腿该累了吧。”苏维牵着他去找下一个地铁站。
“这就要走啦?”梁和这话说得,很有点意犹未尽的味道。
“不满意?那看来是没去到宝贝儿想要的地方。”苏维说,声音低沉清晰,性感无比,“哥哥想知道你心里的答案。”
梁和抄着手不言语,视线落在对方风衣上。
“给点提示行不行?”苏维把他的手扯出来,搁在手心里捂着,“嗯?宝贝儿?”
尾调微微上扬的三句,带了那么点恳求的意味,男人温冷的声线有种独特的沉静,字字都往梁和的心尖尖上钻,还能让他怎么办。
他刚想开口,就听到苏维说:“啊,哥哥知道了。”
梁和一口气还没转过弯:“……知道什么了啊?”
“抓紧,离他们打烊还剩不到一小时。”苏维执意要把答案放在最后揭晓。
“这是哪?”梁和看看这稍显老旧的社区,临街的这一户显然是个店,估计是时间晚了收了招牌,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生意的。
“在这等一会。”苏维端着眼神瞧了一眼,“宝贝儿乖吗?”
梁和被他看得双腿发软,连连应乖。
苏维当真把人晾在门外,梁和也是真听话,虽不免好奇,可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他把后脑勺贴墙上,转脸看街对面大爷支着马扎打麻将。
这一天过得,他几乎分不清哪是现实,哪是梦境。梦境做得太逼真,现实反而让他觉得不怎么踏实,飘飘浮浮的。
街对面的老头儿打着打着麻将吵起来了,操着一口梁和听不懂的方言骂架。似乎关系还挺好,刚才还恨不能直掀桌子,转头又坐一块重新开了一局。
梁和边看边笑,脑子里想的是等他们年纪大了,他和苏维的日子该是什么样。
也不知道谁会先离开,哥哥比他年纪大,自己的身体比他差,也不晓得这份感情会不会处到最后……
也没准都没走,漫漫长长的日子里或许学会了打麻将,老了打输了牌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力气抄起凳子干一架。
梁和想想这画面就觉得好笑,苏维一直生活得如清水般寡淡,平时兴趣读读书拍拍照看看财经新闻,这要是打起麻将来那得是个什么架势?
“笑什么呢这么开心?”苏维背手走过来,打断了小孩儿的神游。
梁和揉揉鼻子,支吾两句不吭声。
“宝贝儿今天什么都不跟哥哥说。”苏维叹了口气,赌气似的踢开脚下的石子,脚跟轻轻敲了下地,“算了,你就这种性格,不讲哥哥就不问了。”
这姿态任谁见了不心软,梁和看了半天愣是没回神,他还从来没见过苏维朝他撒娇。还委屈得恰到好处,自然大方,不带一点扭捏,好新鲜,好喜欢。
“说了怕哥哥接受不了。”梁和咬咬嘴唇,犹豫半天|朝街对面一指,“看他们打麻将,我在想我们老了,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等我们老掉牙了不知道会不会玩这种东西,刚才在想要是哥哥打……咦?”
苏维将藏在身后的花束忽然举到梁和面前,满满的一大捧香槟玫瑰,还有两支橙红色的扶郎。
扶郎花再艳也抢不了香槟的主场,角落里静静开着,鲜艳的色泽反倒被满怀的温婉攻陷,让位成了点缀。
“哇!玫瑰!是……是香槟吗?!”梁和又惊又喜,想上手碰又怕摸坏了,每一朵都是个顶个的娇,半开半放的,不少水珠还卷在花瓣上。
“是。宝贝儿喜不喜欢?”苏维将花束小心递到他手中,梁和胳膊一圈,都不敢使劲儿。
梁和捧着花走在人行道上,眼角眉梢弯得路人见了都跟着笑。
“哥哥猜对你心思了没?”苏维看看时间,“不早了,咱们打个车回吧。”
“怎么……哥哥怎么知道?”梁和笑着哭,眼泪在他这到底是不值钱。
“宝贝儿今天中午的那个梦。”苏维说,“你说梦话了,说得是香槟玫瑰,红玫瑰。”“方墨看你状态不怎么好,才把你叫醒。”苏维拦路打了个车,都坐安稳了才接着说,“现在还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