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容华公子（2 / 2）

顾溪鱼身着孔雀碧的大氅，随着转动微微敞开，露出里头藕白的夹袄。乌黑的发髻间斜着一只油绿的玉簪，却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美目潋滟，宛如误堕秋水的墨滴，似乎能照出人的影子。

忽而嫣然一笑：“小女顾溪鱼。请教公子名讳？”

叶容华微微一愣，这姑娘笑起来竟有几分像…细看又不像了，不由得好笑，看来最近太累，眼神都不好使了，只道：“在下叶容华。姑娘今日来此，必是来参加诗会的吧。既是同地而往，不如结伴而行。”

看这公子一身装扮，必是出生不凡，他既笑脸相迎，那也不便得罪。顾溪鱼点头应道：“叶公子盛情，恭敬不如从命了。瞧你与家中长姐年岁相仿，如若不嫌弃，同她一般唤我溪鱼便可。”

两人结伴缓缓而行，入了林子，慢慢热闹了起来，诗会一年一次，熟识之人都三五成行，谈天说地，很是自在。

看着不远的路，走着却很费功夫。顾溪鱼有些担心耽误了时辰，但看到一旁的叶容华走不惊不慌的，只得按耐住性子。

“溪鱼，这浔江楼的掌柜是故意将这路造的极尽迂回，让人多走许久。”

“我不懂经营之道，但常听父亲说‘知地取胜,择地生财’的道理，像这般难为客人确实费解。”

“楼中不过是卖些美食，即便美味珍馐不常见，却也不难得。可这浔江楼却是天下独一份。”

顾溪鱼低头暗思，忽然灵光一现，心中豁然开朗，惊：“这个掌柜不简单啊，看似简单的经商之道，却暗通人性道理。难怪能写出石头上的词句。”

“哦？愿闻其详。”叶容华原本是看她心神不宁，说些题外话的，何曾想她还真是受了启发，心里有些惊奇，且看她能说写什么。

“世人爱物，得之难以为稀，得之易易为弃。浔江楼地处偏僻，客人远道而来，在这梅林中耽误的越久，心愈是焦急，愈是焦急愈是神往。酒还是那杯酒，菜还是那盘菜，不同的只是人的心境。”顾溪鱼忽的抬手遮住半张脸，只留一双眼眸，目光灼灼的盯着叶容华，又道：“就像这般，我遮住半脸，必定比平日更吸引人些。这大约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效果了。”

叶容华被这自信又带些狡黠的眼神看的心头热辣辣的，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哽在喉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什么。看着顾溪鱼认真带着几分傻气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将顾溪鱼羞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越想自己刚才所说所做就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尴尬的解释：“我刚才一时心急…失了分寸…让公子见笑了。”

叶容华摇了摇头，说：“你这样子真是可爱极了！”

顾溪鱼听了这话，一颗心跳的又急又乱，心中暗恨自己爱较真的脾气，白白惹人笑话。

余下的路走的很安静，没多久到了浔江楼下。

顾府是书香世家，顾争又是太子太傅，极重视几个女儿的才学。从记事起顾溪鱼便一直跟着父亲的书房中读书，偶尔出府也是陪着骆夫人去进香。

站在滔滔的浔江边，顾溪鱼忽然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眼前的景致，还记得曾在书中读到过‘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浔江天际流’的诗句，总不能理解其中的含义。此刻站在天空与浔江之间，只能感叹自然造物的伟大，人类之渺小。

“在想什么呢？”叶容华幼时常随着圣上出宫巡视，博文广识，到没有顾溪鱼此刻感触良多。

“也没什么，只是想着，人世千百年来生生不息在浔江眼里怕也只是一瞬。”顾溪鱼拢了拢大氅：“江风吹久了，怕是会头疼，咱们进去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楼中，这一层中已经有好些参加诗会的人，有些拥挤。楼中笼了好几盆炭火，靠窗的位置摆了几张桌子，桌子上方的墙面挂着一幅字，桌边聚了好些人，看不清上面写了些什么。顾溪鱼正想走过去，忽然从楼上下来一个身穿蓝色对襟长袄中年男子，径直走到叶容华跟前，打了个秋千道：“殿…”

“咳哼…”叶容华握拳抵在唇边，低咳了一声。

男子话被打断有些讶异，抬眼一看，便接着说“公子，几位大儒一早就在楼上等您了。”

“知道了，我这儿和好友聊会，你先去…”叶容华转脸看向顾溪鱼。

“叶公子，小女正要去那边瞧瞧，先告退了。”顾溪鱼说完，转身向人群走去，心想要几位大儒等着，只怕这叶公子来头非同小可，自己说话做事又不太留意，方才还闹了笑话，几番思索心中不觉对叶容华起了疏远之意。

叶容华有些纳闷，怎么刚刚还好好的，忽然就道别离开了呢，言语之间也不似刚才那边亲昵，难道刚才称她是好友有些唐突了。只是此刻人多眼杂，也不方便询问。叶容华只得按捺疑虑，随着蓝衫男子上了楼。